■作者:我愛吃西瓜 ■素材:趙德旺
(本人用第一人稱寫故事,素材有原型,但情節有所演繹,請勿對號入座!)
我叫趙德旺,今年在省城第一人民醫院當骨科醫生。要說我這輩子最感激的人,那就是我的嬸嬸李秀蘭了。
1986年那年,我才6歲,父母在一場車禍中雙雙離世。那時候,我就像是一根無根的浮萍,被親戚們輪流照看。說是照看,可實際上誰也不願意多留我幾天。村裏人都說我是掃把星,誰家收留我,誰家就會倒黴。
那時候的青河村還很窮,土路不平,房子也都是土磚房。記得有一回,我被二伯家收留。我二伯是個迷信的人,他家養了兩頭豬,我去的第三天,一頭豬就得了怪病死了。二伯二嬸當時就把這事歸咎到我頭上,說我是掃把星,克死了他家的豬。
「你這個掃把星,我家養了十幾年的豬都好好的,你一來豬就死了!」二嬸一邊罵,一邊用掃帚把我趕出家門。那天下著大雨,我渾身濕透了,在村子裏轉來轉去,沒有一家願意收留我。
我一個人在雨中走著,眼淚和雨水混在一起,分不清是雨是淚。我的布鞋已經濕透了,每走一步都能擠出水來,發出「吱吱」的響聲。衣服上的修補程式被雨水打濕,緊緊地貼在身上,冷得我直打哆嗦。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我實在走不動了,就躲在李秀蘭嬸嬸家的屋檐下避雨。我知道李秀蘭嬸嬸和趙大寶叔叔是村裏有名的善良人,但我也不敢奢望他們會收留我這個「掃把星」。
就在這時,屋裏傳來一個溫柔的聲音:「娃啊,進來喝碗熱湯吧。」
我擡頭一看,是李秀蘭嬸嬸站在門口,她穿著一件打著修補程式的藍布衣裳,臉上帶著慈祥的笑容。我不敢動,因為我怕給她家帶來黴運。
「嬸。。。嬸嬸,我是掃把星,我不能進去,會給你家帶來不好的事情的。」我哽咽著說。
李秀蘭嬸嬸走到我跟前,蹲下身子,用她那雙粗糙的手摸了摸我的頭:「什麽掃把星不掃把星的,都是些封建迷信。你看你渾身都濕透了,快進來喝碗姜湯暖暖身子。」
說著,她就把我拉進了屋。屋裏亮著煤油燈,燈光昏黃,但卻讓我感到異常溫暖。竈台上正煮著粥,香味飄滿了整個屋子。
「老趙,你把你那件小時候的衣服找出來,讓娃換上。」李秀蘭嬸嬸對正在劈柴的趙大寶叔叔說。
趙大寶叔叔是個老實人,不太愛說話,聞言只是「嗯」了一聲,就去箱子裏翻找衣服去了。
李秀蘭嬸嬸給我倒了一碗熱姜湯,又盛了一大碗粥。那是我這些天來喝過的最暖心的一頓飯。我大口大口地喝著姜湯,熱乎乎的姜湯溫暖了我的胃,也溫暖了我的心。
「慢點喝,沒人跟你搶。」李秀蘭嬸嬸笑著說,「今晚就在嬸嬸家住下吧。」
我擡起頭,眼淚又在眼眶裏打轉:「可是。。。可是我是掃把星。。。」
「別聽那些人胡說八道。」李秀蘭嬸嬸摸著我的頭說,「你爸媽的事,嬸嬸也聽說了。那是意外,跟你沒有半點關系。他們若是在天有靈,看到你被這樣對待,心裏該多難過啊。」
那天晚上,我睡在了趙大寶叔叔給我鋪的小床上。雖然床板有些硬,被子也有些舊,但我卻睡得特別香。因為我知道,我終於找到了一個可以容身的地方。
第二天一早,我就要離開,但李秀蘭嬸嬸卻說:「德旺,你就在嬸嬸家住下吧。我和你叔叔商量過了,以後就把你當親生兒子養。」
我楞住了,眼淚不爭氣地流了下來。這麽多天來,還是第一次有人願意收留我。
從那天起,我就在李秀蘭嬸嬸家住下了。村裏人都說她和趙大寶叔叔是傻子,收留一個掃把星,肯定會倒大黴。可是李秀蘭嬸嬸從來不在意這些閑言碎語,依舊對我好得很。
那時候,嬸嬸和叔叔家也不富裕。叔叔是個泥瓦匠,常年在工地上幹活,一個月也掙不了多少錢。嬸嬸就在家裏開了個小賣部,賣些零嘴糖果和日用品。記得小賣部剛開張那天,嬸嬸高興得不得了,拉著我的手說:「德旺啊,以後你想吃糖就跟嬸嬸說,嬸嬸給你拿。」
可我哪敢要嬸嬸的糖果,我知道嬸嬸和叔叔不容易。有時候放學回家,看到嬸嬸坐在小賣部的門檻上,數著那些皺巴巴的零錢,我的心裏就特別難受。
1988年的冬天特別冷,嬸嬸省吃儉用給我買了一件棉襖。那是我有生以來穿過的最暖和的衣服,雖然是在集市上買的地攤貨,但我穿著可高興了。嬸嬸給我穿上時,還特意在袖子上多留了兩寸,說:「你這孩子,長得快,多留點,明年還能穿。」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去,我在嬸嬸家住得越來越安穩。村裏人說我是掃把星的流言也漸漸少了,因為自從我住進李秀蘭嬸嬸家,她家的日子反而越過越好了。小賣部的生意漸漸紅火起來,叔叔的手藝也越來越好,活也越來越多。
嬸嬸常說:「瞧瞧,德旺多好的孩子,自打他來了,我們家的運氣就變好了。」
我在學校的成績一直很好,每次拿回優秀的成績單,嬸嬸都樂得合不攏嘴,逢人就誇我。她還特意在小賣部的櫃台後面釘了塊木板,專門用來貼我的獎狀。
眼看著日子一天天好起來,可是天有不測風雲。1996年夏天的一個下午,叔叔在工地上出了事。他從腳手架上摔了下來,造成了半身不遂。那天我正在學校上課,嬸嬸突然跑來把我接走,我看到她的眼睛都哭腫了。
從那以後,家裏的重擔就都壓在了嬸嬸一個人身上。白天忙著照看小賣部,晚上還要照顧癱瘓在床的叔叔。我經常半夜醒來,聽到嬸嬸在那輕聲啜泣。我知道她是怕吵醒我和叔叔,所以把被子蒙在頭上哭。
那時候我已經上初中了,看著嬸嬸的手上越來越多的老繭,臉上的皺紋也越來越深,我就暗暗發誓一定要好好讀書,將來做個醫生,治好叔叔的病。
就這樣,我拼了命地讀書。每天早上天還沒亮就起來,晚上也總是最後一個離開教室。嬸嬸心疼我,總是偷偷地在我的書桌上放些花生米、瓜子,說是補腦的。
1998年,我考上了省城醫學院。收到錄取通知書那天,嬸嬸高興得直掉眼淚。可是沒過幾天,我就發現嬸嬸的手上少了那枚她戴了二十多年的金戒指。那是當年和叔叔成親時,叔叔送給她的唯一一件值錢的首飾。
「嬸嬸,你的戒指呢?」我問道。
嬸嬸楞了一下,然後笑著說:「哦,戒指啊,最近手上有繭子,戴著不舒服,就收起來了。」
我知道嬸嬸是騙我的。那枚戒指,一定是被她賣掉了,為的就是給我湊學費。那一刻,我的眼淚再也忍不住了。
上了大學後,我更加拼命地學習。為了減輕嬸嬸的負擔,我白天上課,晚上就在學校附近的餐館打工。雖然累,但是一想到嬸嬸還在家裏照顧癱瘓的叔叔,我這點苦就算不得什麽了。
記得那年寒假回家,天特別冷。我一進院子,就看見嬸嬸正在院子裏洗衣服。她的手凍得通紅,可還是堅持著。看到我回來,她趕緊擦了擦手上的水,笑著說:「德旺回來啦?快進屋暖暖,嬸嬸給你煮了餃子。」
我接過她手中的衣服,卻發現她的手上全是凍瘡。那一刻,我的心揪得生疼。
「嬸嬸,你的手。。。」
「沒事沒事,冬天都這樣。」嬸嬸趕緊把手藏到身後,「快進屋吧,你叔叔念叨你好些天了。」
那個寒假,我白天在村裏衛生室幫忙,晚上就在家照顧叔叔。看著叔叔日漸消瘦的身體,我更加堅定了要成為一名優秀醫生的決心。
時光飛逝,轉眼間我就要畢業了。因為成績優異,我被省城第一人民醫院骨科錄取了。記得通知嬸嬸這個好訊息的時候,電話那頭沈默了好一會兒,然後我聽到嬸嬸帶著哭腔說:「好,好啊,你爸媽在天上也會為你驕傲的。」
2006年的夏天,我已經在醫院工作了好幾年,成了骨科的主治醫生。那天晚上我正在值班,突然護士跑來說急診室來了個車禍病人,需要馬上手術。
我趕緊沖進手術室,當我準備給病人消毒的時候,突然發現床上的病人怎麽那麽眼熟。我掀開被子一看,頓時楞在了原地——躺在手術台上的竟然是我的嬸嬸!
「醫生,病人從車上摔下來,多處骨折,情況很危急!」護士在一旁提醒道。
我強忍著眼淚,開始給嬸嬸做手術。那是我從醫以來做過最長的一台手術,整整做了六個小時。期間我的手一直在抖,可是我知道,我必須穩住。
「嬸,您放心,這次換我來保護您了。」我在心裏默默地說。
手術很成功,但嬸嬸昏迷了三天才醒過來。當她睜開眼睛看到我的時候,虛弱地笑了:「德旺啊,沒想到真讓你當上了醫生。」
原來那天嬸嬸是去鎮上進貨,走路的時候不小心被一輛摩托車撞倒了。得知這個訊息後,我立刻請了長假,準備好好照顧嬸嬸。
看著躺在病床上的嬸嬸,我想起了二十年前那個雨夜。如果不是她,現在的我會在哪裏?會成為什麽樣的人?那個被人嫌棄的「掃把星」,如今已經成為了一名可以救死扶傷的醫生。
嬸嬸養好傷後,我把她和叔叔都接到了省城。給他們在醫院附近租了房子,這樣我就能經常去看看他們。每次去看他們,嬸嬸總會給我做一頓可口的飯菜,然後坐在那裏,笑瞇瞇地看著我吃。
現在,每當我走在醫院的走廊上,穿著白大褂,胸前還掛著「骨科主治醫師」的銘牌,我就會想起當年那個被人叫做「掃把星」的小男孩。是李秀蘭嬸嬸讓我明白,這世界上從來就沒有什麽「掃把星」,有的只是善良的人和同樣善良的報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