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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我和妹妹最大的錯誤,就是撿回了瀕死的君衍

2024-11-27心靈

【本內容為虛構小故事,請理性閱讀,切勿對號入座】

我和妹妹是巫族僅存的兩個族人。

巫族人精血裏天生擁有秘法,可斷指復生,生死人,肉白骨。

可一旦擁有孩子,便需要全部精血蘊養。

夫君命人硬生生撕扯下我的臉皮,只為了給誣陷我毀她容的顏措出氣。

他不知道,我的全部精血,都用來蘊養我們的孩子了。

我不會再恢復,甚至會因為疼痛而死。

是妹妹拼盡一身精血救了我們母子。

在她奄奄一息的時候,她卻被國師要求獻祭精血,給顏措養傷。

「反正你們都會恢復的,受一遭苦就算你們給顏措贖罪了。」

高高在上的語氣,冰冷不復以往的愛意。

沒有再留下的必要,我和妹妹決定死遁。

可他們卻徹底瘋了。

1

君衍命人困住我的時候,我正是虛弱的時候。

畢竟他一直想要孩子,前幾天我才下定決心。

我耗費了全身的精血,蘊養著我肚子裏的孩子。

我不明所以,還以為是他知道了孩子的事情,心疼我孤註一擲,正軟了態度想要解釋。

「君衍,你聽我說……」

下一秒,卻被他冰冷打斷。

「你不用說了,你做的惡事我都知道了。」

惡事?怎麽會是惡事?明明是喜事啊……

君衍看著我的眼神裏充滿了嫌惡。

「我與你夫妻十多年,才知道你是這麽惡毒的人。」

「顏措千辛萬苦才回來,你竟然不惜命人將顏措毀容。」

「你雖善妒,但我一直以為你本性純良,如今看來,卻是我看走了眼!」

我怔怔呆在原地,只覺得四肢百骸一片冰涼。

半晌,我才抓住關竅:「我什麽時候毀了顏措的容?」

君衍看向我的眼神越發冰冷。

「顏措顧忌你是皇後,不願意說出是你指使,還是她的丫鬟沈不住氣,替她不平!」

「暮回清,你可知罪?」

我深吸了口氣,看向周圍這群如臨大敵戒備的人。

原來,這些竟然是君衍找來抓我的人。

我心裏泛起一陣密密麻麻的苦澀,卻不願意平白被人誣陷。

「沒做過就是沒做過,君衍,你竟然相信外人不相信我?」

君衍一揮衣袖,嗤笑一聲。

「外人?朕和顏措青梅竹馬,她為了朕甘願去雪山祈福十年,受盡苦楚。要說外人,也是後來出現的你吧?」

只一句話,就將我們的情誼貶低的一文不值。

那我費盡所有精血蘊養這個孩子,又有什麽意義呢?

我不想再和君衍說話,正想要把他請出去。

下一秒就有人上來把我按在了地上。

「你們要做什麽!你……」

君衍蹲在我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我,眼睛裏閃爍著殘忍的光。

「你們巫族人精血裏天生擁有秘法,可斷指復生,生死人肉白骨。」

「回清,你仗著自己是巫族人一向高傲,不把顏措放在眼裏。」

我警惕地看向他,聲音不自覺地顫抖起來:「你想做什麽?」

君衍滿臉漠然:「是時候磨磨你的銳氣了。」

我瞬間有了不祥的預感,艱難擡起了頭。

「不,不行,你可知我已經……」

卻見君衍示意手下。

「來人,撕去皇後的臉皮,就當給顏措賠罪了。」

君衍神情冰冷,仿佛在看什麽不相幹的人。

「你好好長長記性。」

2

被撕掉的不只是我的臉,還有我僅存的,為數不多的尊嚴。

劇痛襲來,我甚至來不及說出完整的一句話,只能滿地打滾。

我的眼睛都因為刺骨的疼痛,只余下一片血紅。

是,巫族人精血能夠治愈傷口,讓肌膚復生。

可一旦擁有孩子,便需要全部精血蘊養,再分不出來任何。

我不會再恢復,甚至會因為疼痛而死。

君衍帶著我血淋淋的臉皮離開,沒有再看我一眼,應該是趕著回去安慰毀容的顏措去了。

他身後,眾人也魚貫而出。

我以為我會孤獨的死在這裏,帶著我還未出世的孩子,一屍兩命。

但我沒有死成。

一道身影出現,是我的妹妹暮回雪趕來了。

同為巫族人,她幾乎拼盡一身精血才救了我和孩子。

妹妹脫力地捧著我剛剛長好還泛著紅的臉。

「姐姐,你多疼啊……」

多麽輕柔地一句話,幾乎讓我的淚止不住。

她手忙腳亂地給我擦著眼淚:「你別哭,你現在不能哭啊,你的臉禁不住這樣的刺激……」

我緊緊握住妹妹的手。

「回雪,我後悔了,大長老說得對,和男人賭真情只會輸,我不想再留在這裏了。」

妹妹的眼睛裏也滿是疲倦。

「姐姐,我也好累,等你的臉稍微好一點,我們就離開好嗎?」

我毫不懷疑妹妹的選擇,因為和顏措青梅竹馬的,並不只有我的夫君,帝王君衍。

還有國師謝子安,妹妹的夫君。

而謝子安,也對顏措有著近乎溺愛的關心。

我們兩姐妹夾在青梅竹馬的三人中間,幾乎做任何事都是錯的。

因為顏措覺得我們搶了她的位置,把我們當敵人,不遺余力地誣陷我們。

離開不是為了別的,只是因為攢夠了失望。

我堅定地點點頭。

「我們都做一些準備,十天後離開。」

可我們還是太天真了,我們根本沒等到十天。

謝子安也找上了妹妹。

在她奄奄一息的時候,她卻被謝子安要求獻祭精血,給顏措養傷。

「我剛給皇後療傷過,不能再給顏措療傷了?」

「笑話,哪有這麽巧的事情?撒謊都不走心。」

「顏措果然沒說錯,你一定會想辦法推脫。」

妹妹看著謝子安,眼睛裏全是失望。

「所以你認定了我在說謊,對嗎?」

謝子安不耐煩地打斷她。

「反正你們都會恢復的,受一遭苦就算你們給顏措贖罪了。」

高高在上的語氣,冰冷不復以往的愛意。

「好,今晚我會去的。」

得到了滿意的答案,謝子安頭也不回地走了。

他根本沒有聽出妹妹語氣裏的反常。

妹妹轉頭偷偷找到我:「姐姐,今晚是顏措的生辰,他們都在宴會上,我們今晚就走。」

可當我們正要推門的時候,卻發現門怎麽也推不開了。

3

緊接著,絲絲縷縷的煙霧傳了進來,然後火光初現。

有人縱火,整個宮殿很快燒成了一片火海。

而因著顏措的生辰宴會,君衍抽調走了所有人,竟然遲遲沒有人發現我這裏出事。

我瞬間明白,這大火就是故意的,是顏措沖著我來的。

門口傳來響動,我看過去,眸光瞬間緊縮。

出現在門口帶著面紗的俏麗少女,可不就是顏措麽?

趁我病,要我命。

我冷眼看過去,驚覺她的臉是完好的!

像是看到了我的詫異,她輕笑一聲,撫上了自己的臉。

「看吧,就是簡單的障眼法而已,君衍和謝子安就信了,為我忙前忙後,又是找藥又是報仇的。」

「是我的就是我的,被偏愛的人才能笑到最後。」

顏措是來炫耀的。

炫耀我們兩姐妹的夫君,結發十余年,還是只對她一人偏愛。

火勢漸漸大了起來。

她的聲音被熱浪隱約吞沒。

「暮回清,你霸占屬於我的皇後位置已經太久了,該還回來了。」

她並不知道回雪也在我這裏,不過也方便了我們。

我緊緊抓住了回雪的手,終於下定決心。

「回雪別怕,這是個好機會。」

妹妹滿臉驚恐地看向我的肚子:「姐姐,你該不會打算……」

我忍著肚子裏翻攪著如刀割一樣的疼痛,點了點頭。

我沒有告訴妹妹,經過這幾天的折騰,孩子本來也就保不住了。

我不想讓她知道她拼盡全力,還是只能保下我。

我也不想再讓她難過了。

是夜大火,皇後與國師夫人,歿於火中,屍骨不存。

4

那場火本該要了我的命的。

按照顏措的設想,如果我把精血用來恢復臉上傷口的話,我將沒有能力逃生。

但就像沒人知道孩子會吸走我身體裏的精血能量一樣。

也沒人知道,如果孩子流產,我還能拼著最後的力量帶走妹妹。

我找了兩個作惡多端的死囚,裝作了我和妹妹的屍體。

又把那個小小的胎盤塞在了屍體下面。

然後我帶著妹妹回到了小周山。

其實我們巫族並非只有我們兩個族人在世。

而是其他族人都已經飛升了。

我們巫族人天生就有神骨,所以才生出了可醫萬物的精血。

只是這神骨在人間就只有這小小作用,遠不及我們飛升後。

十多年前,初次見到君衍的時候,他被追殺至小舟山附近,身負重傷奄奄一息。

是我不忍看他就這麽死去,用精血救了他。

又在那段朝夕相處的時光中愛上了他。

正值奪嫡的關鍵時期,國師謝子安親自前來找到了他,請他回朝,順利拿下了皇位。

我本來以為這就是我們的所有交集了。

可他登基第一件事,就是以國為聘,要娶我做皇後。

同時,謝子安也跪在了妹妹面前,訴說著自己的一見鐘情和愛慕。

我和妹妹是註定要飛升的巫族人,本不該牽扯人間情愛。

但是情之一字,終究是會讓人迷了心智。

彼時大長老還在,她勸過我們,和男人賭真情只會輸。

我卻偏偏不信。

我的夫君,又豈會負我?

妹妹也在謝子安日日地懇求下被打動了。

我們兩姐妹放棄了飛升,決定留在人間,大長老見我們執迷不悟,只能自己先行飛升。

說我們將來若後悔,還有路可走,只需要回到小周山。

我們兩對夫妻,也曾度過幾年甜蜜恩愛的時光。

直到顏措回來。

顏措和君衍,謝子安一起長大,是青梅竹馬的緣分。

君衍奪嫡那年兇險異常,顏措自請上了雪山為他祈福,幾年不見蹤影。

後來她在朝堂安穩的時候回來了,說自己在終年不見天日的雪山裏歷經艱辛。

「幸得神明看到了我的誠心,保佑你們平安。」

顏措流著淚,被他們兩個疼惜地擁在了懷裏。

我想那個時候,他們是忘記了我和回雪付出了多少精血,殫精竭慮,才保住了他們兩個的命。

不過沒關系了。

情愛的苦我和妹妹已經嘗過。

前塵既斷,我們以後再無牽連。

就在我和回雪快要支撐不住的時候,小周山的祭壇隱隱發出光亮。

裏面隱隱傳來一聲嘆息。

「我果然猜得沒錯,你們兩個孩子還是回來了。」

5

是大長老的聲音!

辜負了大長老的一片苦心,我和妹妹朝著祭壇磕了頭。

卻被一陣清風扶了起來。

空中,大長老的身影慢慢浮現:「現在醒悟還不算遲,我為你們留下了冰魄。」

「你們服用後自然會和這塵世斬斷關系,隨我們一族飛升。」

我和妹妹這次沒有猶豫,服用了冰魄。

我們身體的損傷慢慢恢復,仍然是一副無暇的神骨。

了斷前塵之後,自然清麗出塵。

仙界朝我們傳來了征召之音,我們隨時可以飛升。

但我總覺得隱隱有什麽在桎梏我們。

顯然大長老也發現了。

「好了,那現在來說說,你們怎麽落得如此淒慘,精血盡散吧!」

我能聽出來大長老聲音裏的怒意。

再無隱瞞,我們把這些年發生的事情,全部告訴了大長老。

「因果未報,你們離飛升還差一念,好在神骨已經恢復,你們自去了斷吧,我也會看著你們的。」

我已經明白了大長老的意思。

善惡有報,我們的因果才算結束。

那就讓一切結束。

6

這夜是顏措的生辰之夜。

不知道為什麽,君衍卻總覺得心神不寧。

明明他在赴宴之前還聽人稟報說暮回清情況一如往常。

一切正常就好。

他早年無數次領教過暮回清精血的神奇之處,無數次從鬼門關走了回來。

那一張臉恢復如初也只需要幾日。

暮回清仗著自己是皇後,屢次為難顏措,甚至害顏措毀了容。

他們本就虧欠顏措,再不給暮回清點教訓,豈不是忘恩負義?

氣氛正好,謝子安也圍著顏措,送上了自己的禮物,把顏措哄得直笑。

就像小時候那樣。

君衍也不知道今晚的酒為什麽那麽醉人。

等他再醒過來的時候,外面鬧哄哄地亂成了一團。

「皇後娘娘宮裏走水了!」

「快點,快點救火啊!」

「還有個人!」

「國師夫人也在裏面!」

君衍瞬間就清醒了過來,抓著一個太監就問出了什麽事。

「皇後娘娘宮裏早些時候走水了,國師夫人也在裏面,也不知道怎麽回事現在才有人發現,整個宮殿都快燒沒了!」

下一秒,急促的腳步聲傳來,謝子安臉色難看地走了過來。

「陛下,我找不到回雪了,本來今晚是要她給顏措治臉的,她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

謝子安聲音憤憤不平。

「我說怎麽之前答應的那麽快,原來是早就想好要耍賴了……」

君衍深深地吸了口氣。

「子安,你別說了。」

謝子安冷笑一聲:「為什麽不說,我要早知道她心腸這麽狠毒,就直接把她關起來命人看著。」

君衍看了他一眼,指了指旁邊的太監。

「你和他說。」

說完,君衍再沒有耽擱,急匆匆地向皇後宮裏去了。

不知道為什麽,他心裏慌得要命。

當初奪嫡出現意外,他重傷瀕死的時候,心裏都沒有這種感覺。

只不過沒走幾步,身後就傳來謝子安不可置信的怒吼聲。

「你說什麽?怎麽可能!」

幾乎是君衍剛剛到達的時候,謝子安也趕到了。

看著眼前漆黑的一片廢墟,還有君衍難看至極的表情,沒有人敢再說話。

君衍和謝子安同樣看到了,裏面兩具看不清楚面容的屍體。

氣息斷絕,再無聲息。

只有殘存的衣角能看出來這是他們的妻子。

「回清,暮回清!」

忽然,君衍瘋了一樣,顫抖著喊著我的名字,朝廢墟撲了過去。

「不,不,這不可能,你們巫族人不是不會死嗎?」

「你們的精血不是能恢復身體嗎?你怎麽可能會死!怎麽可能!」

「你是不是在騙我,別再睡了好嗎!」

而他身後的謝子安,像是被雷劈了一樣,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在君衍發出怒吼的瞬間,他才像是活了過來一樣。

他滿眼的不可置信,臉色慘白地跌坐在地上,不住後退著。

「不可能,回雪只是因為生氣躲了起來而已,她沒有進宮……」

「那不是回雪,一定不是!」

他竟然已經崩潰到不敢走近前去檢視了。

不過他要是過去的話,一定會看到那具屍體上還戴著他送給妹妹的玉。

那曾經是他們的定情信物,謝子安親手打造的,世界上僅此一個。

那塊玉已經碎裂了。

7

君衍小心翼翼地抱起了那具屍體。

像是抱著什麽稀世珍寶一樣,珍之重之。

看得真引人發笑。

事實如此,我真的笑出了聲。

回雪在一邊戳了戳我,無奈道:「姐姐你真是,這都笑得出來……」

是的,我們兩個藏在一邊,等著尋找結束這場因果的契機。

一回來就看到了這樣的場景。

「得到的時候不知道珍惜,把真心棄若敝屣,現在失去了知道怕了。」

我感慨著,妹妹卻是連謝子安都懶得看一眼,反而再認真尋找契機。

明明以前,她是最喜歡纏著謝子安的。

只要謝子安在他身邊,她的眼睛裏就不會有別人。

可她現在,竟然能對謝子安視若無睹。

下一秒,地上亂成一團。

原來是君衍大悲大怒之下暈了過去。

暈過去的時候,他還死死抱著我的屍體不放。

何必呢?

君衍已經是這個國家的主人,不必再裝樣子,也沒人敢說他什麽。

宮裏的人最是捧高踩低,甚至因為他和謝子安明顯對顏措的偏愛。

連宮人都對我和回雪不怎麽恭敬。

反而見了顏措卑躬屈膝,好像顏措才應該是皇後。

我以為我和回雪的死是他們想要的。

我們名正言順的給顏措騰位置。

可他們怎麽看不出來一點高興呢?

謝子安強撐著不去看回雪的屍體,好像這樣就能證明回雪沒死,那人不是回雪。

君衍暈了過去,他必須站出來主持大局。

可在把君衍和我的屍體送走之後,他看著那片地方,忍不住顫抖了起來。

我瞬間就明白過來。

他應該是看到了我給君衍留下的最後的東西。

那是一個小小的胎盤。

謝子安跪在了地上,我頭一次看到這個一生桀驁不馴的人,把頭深深地埋在了地上。

8

回雪看著這一切,神情始終淡淡的。

我們找尋無果,我只能無奈說道。

「看來我們找的不是地方,或者說時機不對。」

「還得再等等。」

我們在宮裏找不到,又呆著無聊,就又去看戲。

君衍再醒過來的時候,守在他身邊的人是顏措。

顏措絲毫不顧禮儀,不顧他們在外是兄妹相稱,明晃晃坐在龍床上,緊緊握著君衍的手。

顏措還戴著那副面紗,但即使有面紗遮擋著,仍然能看出來她的憔悴和悲傷。

顯然是為剛剛死去的皇後和國師夫人悲痛。

顏措一向是這樣,她是柔弱的善良的,好像一朵無害的菟絲花一樣。

但是她的惡毒和野心根長在她的血液裏,從來不顯露在外。

尤其是在君衍和謝子安面前,好像她一直是這樣的天真無邪。

但是他們也不想想,這樣的人是怎麽在雪山裏生存下來的呢?

或許他們是不願意去想,或者說他們想到了,但是裝作不知道就可以不承認。

不承認他們失散的那幾年。

我原來只是覺得他們深情,只是那深情不是給我的,是給顏措的。

現在我覺得,他們好像更愛自己。

驀地,顏措小聲驚呼起來。

「君衍哥哥,你醒了!」

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一向儒雅俊逸的君衍臉上,出現了灰白的顏色。

那雙眼睛好不容易才找到焦距。

「是顏措啊,你……」

君衍猛地坐了起來,下一秒甩開了顏措。

「回清呢!去把皇後叫來!」

「不!別打擾她,朕親自去看望她!」

君衍急忙下床,卻把自己絆倒在地。

空蕩蕩的宮殿裏,只有顏措的哭聲。

「君衍哥哥,回清姐姐她已經死了啊!」

死字像是開關一樣。

一瞬間,之前發生的事情就如同潮水一樣湧進了他的腦子,讓他再也不能自欺欺人。

顏措把君衍抱在了懷裏。

只是在君衍看不到的角落,她嘴角勾起,完全是一副誌滿意得的樣子。

「我會陪著你的,君衍哥哥,我會一直陪著你的。」

下一秒,宮殿被人踢開。

謝子安來了,他一撩袍子,重重地跪在了君衍面前。

「陛下,臣調查清楚了這場火災,臣有話要說!」

說完,他死死盯著前面。

赫然是顏措的方向。

9

顏措趕忙要去把謝子安扶起來。

要是放在以前,謝子安別說讓顏措焦急了,他都舍不得讓顏措皺一下眉。

但是這次,他居然一把甩開了顏措的手。

用力之大,差點把顏措甩在了地上。

顏措的眼淚立刻落了下來。

「子安哥哥,我知道你生氣,但是你怎麽能這麽對顏兒。」

就連君衍也皺了眉。

「這事不關顏措的事,你別拿別人撒氣。」

謝子安冷冷地看著兩人。

他的目光從來沒有這麽清明過。

「我已經調查清楚了,這場火並不是意外,是有人故意縱火!」

「縱火的人就是顏措身邊的太監!」

謝子安眼神銳利地看向了顏措,顏措身體一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

我看向施施然回來的回雪。

回雪朝我一笑。

「顏措根本沒有想到會有人追查真相,幾乎沒有掩飾縱火痕跡,我稍微動動法術,謝子安就查出來了。」

「姐姐,光看戲有什麽意思,讓他們狗咬狗豈不是更痛快?」

我這才明白。

回雪根本不是沒有手段,他只是因為太愛謝子安了,所以從來沒有使用過罷了。

現在不愛了,自然就可以毫無愧疚地利用他。

雖然我們兩個還未飛升,但是大長老怕我們出意外,已經幫我們提前獲得了神力。

區區法術,不在話下。

長久以來刻在君衍骨子裏的偏愛,幾乎讓他立刻維護起顏措來。

「我看你是得了失心瘋了。」

謝子安想是想到了這場景一樣,把人帶了過來。

太監和宮女在君衍面前跪了一排,竹筒倒豆子一樣,把所有事情吐了個幹幹凈凈。

君衍沈默著不說話。

謝子安指著旁邊的我的屍體。

「你看看你的妻子,還不能讓你清醒嗎?」

君衍嘆了口氣,語氣僵硬。

「這畢竟只是這些人的一面之詞,如果有人要誣陷顏措呢?」

謝子安不可置信地看向君衍。

「你管這些人證叫做一面之詞?」

謝子安掩飾不住眼睛裏面的慘痛和後悔,他眼睛裏布滿了血絲,喃喃自語道。

「我算是明白了,明白了回雪那晚離開的時候有多絕望。」

「一個人如果不願意相信你說的,就連你把證據擺出來都沒用!」

君衍這才意識到自己話裏的離譜。

但他只是眼神悲切地抱著我的屍體。

顏措剛才還慌亂的不成樣子。

但是她看到了君衍對自己的維護,再次哭了起來。

「子安哥哥,你不能這麽冤枉我。」

謝子安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你別叫我哥哥,我沒有你這麽惡毒的妹妹。」

君衍皺眉,像是看不下去了。

謝子安把自己一直拿在手裏的包袱,輕輕放在了地上。

「陛下,兄長,你敢開啟這個包袱,看看裏面是什麽嗎?」

10

謝子安的語氣輕柔,但是誰都能聽出來裏面的悲痛。

君衍將信將疑地開啟了。

裏面是一團黑紅混合著的血肉。

顏措湊過來看,‘啊’了一聲,「這是什麽惡心東西!」

她差點把這包袱一腳踢開。

君衍隱忍著怒氣。

「謝子安!我是把你當自己的弟弟,但你未免也太胡鬧了!這……這臟汙的東西……」

謝子安慘笑一聲,臉色蒼白如鬼。

「陛下,這不是什麽臟汙東西,是剛才我從皇後娘娘身下發現的胎盤!」

「她死的時候懷著你的孩子!」

剛剛還憤怒如野獸的君衍,瞬間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一樣。

他慌亂地看了一眼我的屍體,又看了一眼地上的包袱。

整個人如同被雷劈了一樣。

他竟然發起抖來,怎麽也沒有辦法把包袱拿在手裏。

謝子安聲音嘶啞。

「你一定奇怪,為什麽我從剛才一進來,就一直把矛頭對準顏措。」

「因為她的宮女還交代了,她根本沒毀容!」

君衍眼前一陣發黑,他似乎意識到了什麽,但是他哽咽著喉頭,竟然說不出話來。

謝子安還在繼續,他的聲音像哭又像笑。

「沒毀容,她沒毀容哈哈哈……她沒毀容,那我們對皇後和回雪的指控,就是假的,根本就是她的栽贓!」

「陛下,兄長!你命人割去了皇後的臉,想著給她個教訓,她總會自己恢復的!」

「但是她是巫族人!我剛才才想起來,那年我在小周山做客,巫族人的典籍裏明明白白記載著,巫族女子若想要懷孕,需得以全身精血蘊養!」

謝子安捂住了臉,一字一頓地說道。

「皇後用全身精血蘊養了你們的孩子,她哪來的精血恢復自己的臉!」

「可那次之後,她的臉明明恢復了對嗎?」

謝子安的聲音泣血一般。

「那是暮回雪的精血,她用自己的精血保住了皇後和孩子的命!」

「我做了什麽,我都做了什麽啊……」

「我甚至今天都在逼迫她用自己的精血給顏措治療!」

君衍臉色漲紅,他眼前一陣一陣泛著紅光。

「你別……你別說了,別……」

那些話如同錐心之刺一樣,一下一下往他心上紮著。

讓他遍體鱗傷,讓他幾乎要痛死過去。

他像是在懇求謝子安別說了。

但是謝子安沒有放過他,也沒有放過自己。

「兩個奄奄一息的人,被顏措放了一把火,連逃命的力氣都沒有。」

「沒人救她們,甚至沒有及時發現走水了。」

「因為那個時候,我們抽調走了絕大部份的宮人,去給顏措過生辰了。」

‘噗’的一聲,君衍猛地吐出了一口血。

在一片混亂中,他徹底昏死過去。

11

我忍不住感慨了一聲。

「回雪,你這一招可真是……」

回雪握住了我的手,調皮地眨眨眼睛。

「謝子安說的哪句不是事實呢?任他們怎麽想也不會想到,這些年的遭遇,反而讓我們能夠徹底斬斷情緣。」

「姐姐,這也是給我們看的,我隱隱覺得,這就是我們需要解決的因果。」

像是在符合回雪說的話一樣。

她身上隱隱泛起了金光,那是神骨的光芒。

我們繼續看了下去。

但我沒想到的是,還有事情,是連我們都不知道的。

君衍在昏過去之後,顏措就趁機溜了出去。

謝子安說的都是真的,再留下去的話,她不知道會面臨著怎麽樣的結局。

畢竟,我肚子裏可是真真實實存在過君衍的孩子的。

我還記得,我們尚有情誼的時候。

也曾幻想過我們有了孩子會是什麽樣的。

君衍那時的表情格外的溫和:「如果是個女孩,就要像你一樣的溫柔漂亮,如果是個男孩,就要像我一樣。」

我笑話君衍自戀,他卻深情一笑。

「這樣,我們兩個就可以一起保護你了。」

可是現在,一切都成為了泡影。

君衍昏睡過去的時候,宮裏的一切都由謝子安做主。

可在得知顏措逃跑的時候,正好君衍也醒了過來。

謝子安要君衍親眼看看顏措的嘴臉,硬是把他也帶到了顏措逃跑的現場。

顏措不是一個人,她正被一個男人緊緊地抱著。

兩人難分難舍,關系顯然不一般。

君衍很快就認出了那人是誰。

「是皇宮的侍衛頭領。」

他能認出來,自然是因為,那人還是他親封的。

因為那人是顏措帶回來的,她說那是她在雪山裏的救命恩人。

如果不是有他在,自己都不一定能活著回來。

君衍感謝他帶回了自己的白月光,封了他高官。

不僅如此,謝子安都時常照顧他。

如今看來,哪是什麽救命恩人,明明就是情人!

我恍然大悟。

一切都說得通了,顏措是怎麽在環境惡劣的雪裏生存下來的。

甚至她回來的時機也極好,是一切都安定下來之後。

想到這裏,我狐疑地看向他們。

顯然,起了疑心的也不只是我。

12

君衍命人把他們抓了,分開審問。

這一問,問出了驚天秘密。

原來當年的顏措,根本不是去雪山祈福。

因為奪嫡情勢險峻,顏措和君衍走的又太近,生怕受到報復,就找了自己的情人私奔,謊稱去雪山祈福。

他們在外面做了一對遊山玩水的神仙夫妻。

但是好景不長,他們揮霍無度,把自己帶的錢都花完了。

又正好傳來君衍奪嫡成功,登基為帝的訊息。

他們又趕了回來,一邊在皇宮裏偷情,一邊謀奪著更高的位置。

所以顏措要把我和回雪置於死地。

得知真相後,君衍像是瞬間蒼老了一樣。

他腰背彎曲,幾乎站立不住。

他的手捂著自己的臉。

「我這些年,到底做了些什麽啊!」

「是我親手,親手毀了我自己的一切……」

顏措已經失去理智了。

「本來皇後的位置就是我的,我拿回屬於自己的東西,我有什麽錯!」

「是她們兩個擋了我的路,她們就該死!」

「哦不對,是你們,是你們說要給她們教訓,親手毀了她們的一切!」

「殺人兇手是你們!」

「你閉嘴!」

謝子安猛地怒喝出聲。

他一只手死死地掐著顏措的脖子,用力之大,掐的她幾乎翻了白眼。

這次沒有人來救顏措了。

她就這麽硬生生斷了氣。

臨死前,她聲音嘶啞如同惡鬼。

「我詛咒你們,詛咒你們和她們,生生世世不復相見哈哈哈哈哈哈!」

也就是這個時候,我和回雪的身上同時散發著金光。

這金光越來越盛,近乎把天空都照亮了。

我看到所有人都被這金光吸引過來。

我心裏有了感應。

這是我們因果已除,即將飛升的預兆。

13

君衍和謝子安同時擡頭,看到了她們朝思暮想的人。

因為修復了神骨,所以我和回雪又回到了我們初見時候的樣子。

不復之後我們被折磨被汙蔑的時候,疲憊又難過。

我看到了君衍眼睛裏的不可置信,還有狂喜。

他跌跌撞撞地跑過來。

一向尊貴無比的帝王,踉蹌著跪在了我們腳下。

謝子安驚喜之下居然挪不動步子,但他用手扣著地磚,硬生生磨破了所有指頭,挪了過來。

「回清,回清!我知道是你,我就知道你沒死!你怎麽會輕易丟下我呢!」

「回雪,回來吧,我知道錯了,我會好好待你的。」

他們聲音無比深情,像是真的知道錯了。

他們眼神裏的期待也不似作假。

但我和回雪沒有再施舍給他們一個眼神。

我看著眼前的舊人,看著眼前熟悉的宮殿,只覺得心思越來越清明。

我知道回雪也是這樣。

「原來這就是了斷因果的感覺……」

大長老忽然出現,笑著看向我們。

「恭喜了,我的孩子們,你們可以飛升了,我來接你們。」

我和回雪笑著向大長老行了禮。

大長老笑瞇瞇地應了。

然後她轉過身,看向君衍和謝子安的時候,又恢復了威嚴。

「你們得到了巫族女兒,卻不知道珍惜,天命註定你們要衰落在這一代了。」

隨著她的話音落下。

整個皇城上空隱隱出現了一道黑灰色的氣息,瞬間隱沒到了皇城裏面。

「你們庸朝的氣運,從今天開始,會漸漸衰落。」

「而你們也只能眼睜睜看著,無能為力。」

君衍聽到這些話,竟然異常的平靜。

「如果可以的話,我願意用我的帝王之位,換回清回來。」

「我會一生一世待她好,絕對不會再讓她受委屈。」

說著他重重磕了三個頭,頭都磕出了血。

謝子安連忙也跟著磕了三個頭。

大長老冷哼一聲。

「你們以為我是來和你們商量的?」

「事已至此,因果已了,我們要回仙界去了。」

「你們,好自為之吧。」

說完,大長老一揮手,我們的身體被托著直直上升而去。

他們醒悟了,可是太遲了。

世界上沒有後悔藥,自然也沒有回頭草。

不知道多少年後,我偶然翻到了庸朝的帝王記事。

原來君衍和謝子安後來都沒有再娶。

再後來,他們被起義軍燒死了。

死狀極慘,屍骨無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