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麗娟今年39歲，在縣裏一家私企做會計，每個月薪資6000塊錢，日子過得不算寬裕，但也能勉強維持。
丈夫張建國開著一輛貨車跑運輸，收入不太穩定，有時候一個月能掙八九千，有時候卻只有三四千。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著，雖然不富裕，但好在夫妻倆都勤快，供兒子張浩然讀書倒也不算太吃力。
這天，王麗娟正在廚房裏準備晚飯，就聽見兒子」砰」的一聲把書包摔在了桌子上。
「媽，我考砸了！這次模擬考試，我考得太差了。」浩然一臉沮喪地坐在餐桌邊。
王麗娟手裏還握著鏟子，轉身看著兒子說：「考得不好也別灰心，這不是還有時間嘛，慢慢來。」
「媽，你不知道，我這次連重點線都沒過。」浩然把頭深深地埋進了胳膊裏。
王麗娟嘆了口氣，放下鏟子，走到兒子身邊，輕輕拍著他的後背說：「沒事的，這不是還有兩個月嘛，慢慢來，別給自己太大壓力。」
可是浩然卻突然擡起頭來，眼睛裏閃著淚光：「媽，我知道你和爸爸多不容易。這些年，你們省吃儉用供我讀書，我不能讓你們失望。」
王麗娟聽了這話，眼眶也不禁濕潤了。她強忍著淚水說：「傻孩子，我和你爸從來沒覺得你讓我們失望過。你已經很努力了。」
這時，廚房裏傳來」滋滋」的響聲，王麗娟連忙跑過去翻炒鍋裏的菜。
「媽，我一定會考上重點大學的。」浩然握緊了拳頭。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去，浩然更加刻苦地學習，每天天不亮就起床，晚上學到深夜。王麗娟心疼兒子，常常半夜起來，給他煮一碗面條。
終於，高考成績出來了。
那天，王麗娟正在公司做賬，手機突然響了。是浩然打來的。
「媽！我考上了！我考上青山大學了！」電話那頭，兒子的聲音激動得有些顫抖。
王麗娟的手也跟著顫抖起來：「真的嗎？浩然，你真的考上青山大學了？」
「真的，媽！我剛查到成績，比一本線高了80分！」
王麗娟捂著嘴，淚水止不住地流下來。公司的同事們都圍了過來，紛紛向她道賀。
晚上，一家三口難得地聚在一起吃飯。張建國特意買了兩瓶啤酒，給兒子倒了半杯。
「兒子，今天高興，爸讓你嘗嘗。」張建國紅著臉說。
可是就在這歡樂的氣氛中，王麗娟卻突然想到了一個現實的問題：學費。 等丈夫和兒子睡下後，王麗娟坐在客廳裏，開啟手機小算盤開始計算：學費一年兩萬，住宿費五千，再加上生活費和其他雜費，保守估計一年至少要四萬。
「唉……」王麗娟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家裏的存款只有兩萬多，這些年雖然省吃儉用，但房租、日常開銷和兒子的補習班費用，幾乎花光了所有積蓄。
第二天一大早，王麗娟就去找了幾個平時關系不錯的同事借錢。大家都很同情她，但是手頭也都不寬裕，湊了一萬多就到頭了。
晚上回到家，張建國也愁眉苦臉地說：「我今天問了幾個跑運輸的兄弟，他們也都囊中羞澀，只借到八千。」
王麗娟掐著手指算了算，還差五萬。
這時，她突然想起了表姐李萍。表姐家在縣城開了好幾家連鎖超市，日子過得很是紅火。雖然這些年來往不多，但畢竟是親戚。
第二天是周末，王麗娟特意去超市買了些水果，然後坐公交車去了表姐家。
李萍正坐在真皮沙發上看電視，見王麗娟來了，臉上露出一絲詫異：「喲，稀客啊！」
王麗娟放下水果，笑著說：「表姐，我兒子考上青山大學了。」
「是嗎？那恭喜啊！」李萍的語氣倒是挺熱情。
王麗娟搓著手，猶豫了一會兒，才低聲說：「表姐，我這次來，是想和你借點錢……」
「借錢？」李萍的表情頓時冷了下來。
「是啊，浩然上大學要交學費，我們東拼西湊還差五萬……」
李萍打斷了她的話：「麗娟啊，你也知道，現在做生意不容易，資金都在周轉，我手頭也緊……」
「表姐，我知道你超市生意這麽好，五萬塊錢對你來說不算什麽。等浩然畢業工作了，我一定還你。」
「這不是錢多錢少的問題。」李萍站起身來，「最近幾家店都在裝修，投了不少錢，實在是……」
王麗娟聽出了表姐的言外之意，臉上一陣發燒。她勉強笑了笑：「那打擾表姐了，我先走了。」
走出表姐家的大門，王麗娟的眼淚終於忍不住流了下來。她抹了把眼淚，快步走向公交車站。
日子還得過，兒子的學費還得想辦法。
接下來的日子裏，王麗娟瞞著兒子，晚上去附近的服裝廠做零工。張建國也開始接夜班，常常天不亮就出門，半夜才回來。
就這樣，他們總算在開學前湊齊了錢。
送兒子去學校報到那天，王麗娟特意買了新衣服給兒子穿。看著兒子站在宿舍樓下沖他們揮手，王麗娟和張建國都紅了眼眶。
回家的路上，兩口子都沒說話。直到下了火車，張建國才說：「老婆，辛苦你了。」
王麗娟搖搖頭：「都是為了孩子。」 時光飛逝，轉眼就是三年。
這三年裏，浩然在學校表現優異，多次獲得獎學金。王麗娟和張建國省吃儉用，總算還清了所有借款。
這天，王麗娟正在廚房裏準備晚飯，手機突然響了起來。是表姐李萍發來的一條訊息：請帖。
原來表姐的兒子小軍要結婚了。
王麗娟點開請帖，看著上面燙金的字型，想起三年前去借錢時的場景，心裏泛起一絲苦澀。
「媽，我發薪資了！」正在這時，浩然的視訊電話打了進來。
螢幕裏，兒子穿著筆挺的西裝，臉上洋溢著自信的笑容。原來他實習的公司已經預先給他開出了年薪二十萬的合約。
「太好了，兒子！」王麗娟眼裏閃著淚光。
「對了，媽，表哥要結婚了是嗎？」浩然突然問道。
「是啊，你表姐剛發了請帖過來。」
「媽，我轉了三十萬給你，你到時候替我給表哥送個大紅包。」浩然說。
王麗娟嚇了一跳：「多少？三十萬？太多了吧！」
「不多，媽。這是我第一次發薪資，就當還了表姐當年的人情。」浩然的聲音很平靜。
「可是……」王麗娟欲言又止。
「媽，我都知道。當年我上大學，你去找表姐借錢的事，我都知道。」浩然說，「正因為表姐沒借錢給我們，您和爸爸才拼命工作。那些日子，我都記得。」
王麗娟沈默了。
婚禮那天，王府大酒店的宴會廳裏觥籌交錯。
李萍穿著一身昂貴的禮服，滿面春風地在各桌敬酒。看到王麗娟來了，她笑著說：「麗娟來了啊，快請坐！」
王麗娟笑著說：「表姐，這是浩然特意讓我帶來的份子錢。」
說完，她當著所有親朋的面，拿出手機轉了三十萬過去。
大廳裏突然安靜下來。
李萍楞在原地，手機響起轉賬成功的提示音，顯得格外刺耳。
「這……這太多了……」李萍結結巴巴地說。
「不多，這是浩然的一片心意。」王麗娟平靜地說，「他說，要謝謝表姐當年沒借錢給我們。要不是那樣，他和他爸爸也不會那麽拼命。」
整個宴會廳鴉雀無聲。
李萍的臉一陣紅一陣白，她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
這時，王麗娟的手機響了。是浩然發來的視訊，他的聲音透過免提傳遍整個大廳：「表哥，新婚快樂！當年上大學時，就說過一定要送你一份大禮。今天總算兌現諾言了。」 李萍聽到浩然的聲音，突然捂著臉沖出了宴會廳。她的婆婆不明所以，連忙追問：「這是怎麽回事啊？」
坐在旁邊的親戚們竊竊私語，有人說起了三年前的事。李萍的婆婆聽完，臉色變得很難看。
「老李家也太不像話了，親戚遇到困難，五萬塊都不肯借，現在倒是被人家三十萬給打了臉。」
「可不是嘛，他們家開著好幾家超市，五萬塊算什麽啊？」
「這下知道難堪了吧？」
議論聲越來越大，李萍的丈夫老陳也坐不住了，紅著臉走過來：「麗娟，這錢太多了，我們不能收……」
王麗娟輕聲說：「表姐夫，這是浩然的心意。他說，錢不錢的無所謂，主要是想告訴表姐，有些事，不一定非要用金錢來衡量。」
老陳一時語塞，站在那裏不知所措。
這時，李萍從外面跑了回來，眼睛紅腫，看起來哭過。她一把拉住王麗娟的手：「妹妹，對不起，我真的知道錯了。當年我太勢利了，現在想起來真是……」
王麗娟輕輕抽出手：「表姐，別這樣。這些年，我和建國雖然辛苦，但看到浩然這麽優秀，一切都值得。」
李萍哽咽著說：「都怪我當年太自私，五萬塊錢對我們家來說真的不算什麽，可我卻……」
「表姐，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王麗娟淡淡地說，「今天是小軍結婚的好日子，別為這些事傷心。」
李萍拉著王麗娟的手不放：「妹妹，這錢我們不能收，太多了……」
王麗娟笑了笑：「表姐，這是浩然給表哥的新婚禮物，你要是不收，豈不是又要讓他失望一次？」
這句話如同一記重錘，擊在李萍心上。她楞在原地，淚水奪眶而出。
宴會廳裏的人都沈默了。很多人想起了自己這些年對待親戚朋友的態度，心裏不由得有些慚愧。
王麗娟看了看手表：「表姐，時候不早了，我還要趕著回去給建國做飯，就先走了。」
李萍抹著眼淚說：「妹妹，你等等，我送你……」
「不用了。」王麗娟轉身向門口走去，「對了，浩然讓我轉告表姐一句話：他說，人生在世，有些東西比金錢更重要。」
說完，她頭也不回地走出了宴會廳。
晚風吹過，王麗娟的眼角有些濕潤。她掏出手機，給浩然發了條訊息：「兒子，媽媽以你為榮。」
很快，浩然回復：「媽，我也以您為榮。」
走在回家的路上，王麗娟的心裏感慨萬千。這些年的辛苦，在這一刻似乎都有了答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