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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行8年，我一直演的是配角的配好。
男友給新戲的女一號月台，送咖啡，送蛋糕…卻看到我在那裏給大家發奶茶。
原來愛可以分給別人，還可以這麽明目張膽。
後來我不需要他的愛，他卻將一顆真心捧到我面前。
我不稀罕。
1
「喬曼這又是怎麽回事？遲到成癮了嗎？」
「噓，她可不是我們能議論的，背景深著呢。」
「說得也是，就她那姿色和演技，居然能演女主，真是讓人費解，喬薇可比她強多了。」
這些關於喬曼的竊竊私語，聲音雖不小的，卻仿佛只有我一個人能聽到。
我，就是他們口中的喬薇，入行已八載，卻一直在演配角的配角。
我總是獨自坐在不起眼的角落，總能捕捉到不少娛樂圈的秘聞和八卦。
比如，那位正當紅的偶像其實已經秘密成家立業；那位外表清純的男演員，私下裏卻是個玩咖。
總之，這個圈子，真是千奇百怪，什麽新鮮事都有。
「喬曼來了，快別說了。」
我順著聲音望去，只見喬曼從一輛邁巴哈上緩緩走下，她滿臉堆笑地向車內揮著手。
我坐的位置實在太過偏僻，只能隱約看到車內人的半只手掌。
那手指修長，指節分明，還戴著一枚尾戒。
而我脖子上掛著的項鏈吊墜，和這個是同一款。
2
拍攝直至深夜，皆因女主的姍姍來遲。
導演雖心有不滿，卻也只能隱忍不發，畢竟場合不對。
「喬薇，你等會兒走。」編劇叫住了我，說是調整了兩場明天的戲，讓我提前準備準備台詞。
這是要給我加戲份的節奏啊！
我滿心歡喜地向她道謝，可她一走，我就泄了氣。
因為時間太晚，我錯過了與傅棲廷的約定，一起吃飯碗。
那位脾氣暴躁的大少爺，恐怕又要大發雷霆了。
回到家，餐桌上擺滿了未動的菜肴，我伸手一摸，早已冰涼。
我悄悄推開書房的門縫，果然，傅棲廷正在裏面。
而且，果然是一臉怒意。
我決定先聲奪人：「你今天是不是去過片場？」我坐著滑椅溜到傅棲廷身旁。
「沒去。」他回答得倒是幹脆。
我胡亂掃視間，註意到了傅棲廷右手上的小拇指，戴著一枚素色的銀戒。
「傅棲廷，我餓了。」我開口道。
「外面有菜。」他冷冷地回應。
「我想你陪我一起吃。」我提出請求。
「我吃過了。」他依舊冷淡。
從我進屋到現在，傅棲廷始終沒正眼看過我，說話也是能省則省。
太過分了！
不能按時回來是我的錯嗎？
明明是他送喬曼來那麽晚，還怪到我頭上。
我決心不再理他，自己一個人吃也一樣。
雖然菜已經涼了，但味道還不錯，溫度只是錦上添花罷了。
我大口大口地吃完了一大碗飯。
收拾時，傅棲廷恰好從書房出來。
他看著滿桌的狼藉，欲言又止。
3
今天有早戲，我四點就起床了。
四點半準備出門時，迷迷糊糊的傅棲廷問我在哪個劇組。
作為我的男友，他竟然不知道我的劇組資訊。
我冷哼一聲，沒告訴他。
不過也不能真的瞞著他，「今天就殺青了，告訴你也沒用。」
「我走了啊。」我邊說邊拿起包。
「讓司機送你。」他吩咐道。
「好。」我答應著出了門。
然而下午，傅棲廷還是知道了我的劇組。
他居然親自送來了咖啡車，不過是為了喬曼，然後意外地看到了正在分發奶茶的我。
喬曼站在咖啡車旁，大聲招呼著：「昨天因為我遲到，耽誤了拍攝，真是抱歉，今天我請大家喝咖啡，想喝多少都行！」
昂貴的咖啡與廉價的奶茶形成了鮮明對比。
喬曼那邊人頭攢動，而我這邊除了經紀人林楠，再無他人。
傅棲廷短暫停留後，便匆匆離去。
而喬曼，則優雅地走到我面前，逐一指點著奶茶，「等會兒還有糕點，我給姐姐留著。」
說曹操曹操到，三輛糕點車緩緩駛入拍攝現場。
人群中有人高呼：「謝謝喬曼大美女！」隨後便是一連串的感謝聲。
看來我的殺青奶茶是無人問津了。
也對，一個女六號，誰會記得呢？
昨天辛苦背的台詞沒用上，就連角色的最後高光時刻也被刪得一幹二凈。
還好，薪資沒少發。
在車裏，林楠憤憤不平，說不明白喬曼為何總是針對我。
「昨天有人說我比她漂亮。」我淡淡道。
林楠趁著紅燈轉頭看我，仔細打量一番後，認同了那個人的說法。
接下來有個劇組面試，我不再和林楠閑聊，閉眼養神起來。
喬曼為何總是與我過不去呢？
因為我們雖然同一個爸爸，卻不是一個媽媽生的。
至於傅棲廷，他們只是青梅竹馬罷了。
我這樣安慰自己。
然而安慰似乎並沒什麽用，回到家，我還是忍不住質問傅棲廷：「為什麽昨天送喬曼去片場，卻對我撒謊？為什麽去了一次還要去第二次？」
「你就是這樣跟我說話的？」他語氣不悅。
「我作為女朋友，質問男朋友不是理所當然嗎？」我雖理直氣壯，但語氣已柔和許多。
「你說為什麽？」他反問我。
我固執地想要一個答案。
比如，他只是把喬曼當朋友、送她只是順路、喬曼求他幫忙他不好拒絕……
只要傅棲廷說，我都會信。可他什麽也沒說。
這就是他的性格，在一起這麽久，我早該明白的。
明白歸明白，但我還是決定和他冷戰。
我要讓他知道，我喬薇也不是那麽好哄的！
我搬到隔壁房間睡，早餐只做自己的份，不再幫他打領帶，也不再對他撒嬌。
出門上班時，傅棲廷的臉色比往常難看了許多。
哼，誰讓他是個悶葫蘆呢。
活該。
然而，還沒等我發揮完冷戰的威力，傅棲廷就出差了。
得知這個訊息時，我正在演一個被渣男拋棄的角色。
這簡直是本色出演啊。
我淚流滿面，還得到了導演的誇獎。
正當我有些得意時，人群中突然傳來一陣騷動。我擡頭一看，竟然又是一輛咖啡車。
和半個月前喬曼送的那輛一模一樣。
驚呼聲此起彼伏，大家紛紛向我表示感謝，就像上次感謝喬曼一樣。
我離開人群，蹲在角落給傅棲廷發訊息：「傅棲廷。」
「說。」他回復得簡潔明了。
這個臭男人，就不能多打幾個字嗎？
不過看在咖啡車的份上，我就不跟他計較了。
「我最喜歡你了。」我發送道。
「不生氣了？」他問道。
「一點也不生氣了。」我回復。
「回來給你帶禮物。」他承諾道。
其實我知道，傅棲廷是愛我的。只是他復雜的家庭環境沒有教會他如何表達愛。
我就這樣單純地相信著。
4
傅棲廷這回出了很久的差，整整一個月。
我都見我媽八回了，平均一個星期兩回。
也沒什麽事，就是她老叫我和她的現任丈夫一起吃飯。
美其名曰增進感情，其實是為了分財產的時候多分點。
當然，這是我猜的。
「喬薇，今天回家吃晚飯。」
是我爸打來的。
見完後爸，見親爸。
我還真是好福氣，前提是，如果他們都真心愛我的話。
喬家坐落在半山腰，俯瞰能將大半個港城收進眼底。
我也曾迷戀過那裏的景色，在夜深人靜的時候，看著一盞一盞燈熄滅。
剛進喬家大門，我就嗅到了一絲不對勁。
太隆重了。
無論是飯桌上擺的酒，還是茶幾上嬌艷欲滴的鮮花。
我哪裏受到過這種待遇，今天怕是鴻門宴。
剛想著，樓梯上下來兩人。
一個是我的爸爸，另一個不認識，單看相貌應該比我爸年長。
「薇薇，來叫人。」
「盛董事長，壹號地產就是他名下的產業。」
「你叫他盛哥就行。」
一股寒意從心底升起，迅速傳遍四肢百骸。
「叫人啊，你這孩子！」
兩人已經走到我跟前，而我像是被凍住了，邁不開半步。
我不應該來的，不該對一個精子提供者抱有任何親情的希望。
眼看盛老頭的手要碰上我的肩膀，一道熟悉的聲音傳來。
「喬薇。」
猶如冰封消融，我後退躲開了。
大門口，喬曼挽著我的男朋友，一臉得意地望著我。
腿突然發軟，我摔倒在地。
我狼狽的時候不少，卻是第一次被傅棲廷看見。
身為男朋友，他應該撇開喬曼的手來扶我。
但他沒有，甚至半分也沒動搖。
我很想大哭一場，但是不能。
沒有人珍視我。
借著頸椎不舒服，我逃跑式離開喬家。
5
傅棲廷在時針指到數位九的時候歸家，那時候我已經吃過藥了，能夠和他心平氣和對話。
「喬喬，這是禮物。」
傅棲廷半蹲在沙發前，禮盒被他開啟。
裏面放著一枚戒指，戒指上的鉆石閃著耀眼的光芒。
我要把自己交付給傅棲廷嗎？
我聽見我顫抖卻強裝鎮定的聲音。
「傅棲廷，你沒有告訴我今天會回來。」
那麽多可以質問的事情，我卻只說了歸期這一件。
我向來順著心走，唯獨活著例外。
我的心再一次選擇了傅棲廷。
他給我的回答是，
「為了見你，提早回來了。半路接到我爸媽的電話，讓我替他們去喬家裏吃飯。喬曼是在門口遇見的，我和喬曼沒有任何除朋友以外的關系。」
「喬喬，我會保護你的，相信我。」
「我相信你。」
傍晚沒落下來的眼淚，現在溢位眼眶。
傅棲廷卻笑起來，露出左臉頰的酒窩。
不等我說願意，他將戒指取出戴在我的無名指，然後擁住我。
我亦回抱他，拼命從他身上汲取溫暖。
6
我是一個在娛樂圈摸爬滾打許多年的小演員，電影大導演找我拍戲這種事只會出現在夢裏。
「喬薇，美夢成真了！」林楠把我抱起來轉了一圈，「而且對方說黎導點名要你出演女一號。」
暈暈乎乎的，我就進了組。
電影的拍攝周期和電視劇不同，又加上是大制作，光是訓練就訓了三個月。
每天泥地和沙場實操，受傷是常有的事。
劇組不準無關人員進入，傅棲廷倒是神通廣大天天來看我。
第一天見著臟兮兮的我，眼底的嫌棄遮都遮不住。
後面雖然習慣了，但時常會問我，能不能結束或者要不要結束。
每次我都堅定的拒絕。
拍電影是我一直以來的夢想，還是名導操刀。
就算拿一個億我都不會換。
「傻子。」
傅棲廷這麽說我。
我才不是傻子，因為憑借這部電影我被提名了「最佳女主角」。
跑了八年的龍套，我終於被眾人看見。
插一句，喬曼也被提名了。
同樣是名導操刀，不過她的題材過於小眾，得獎機率沒我大。
我很開心，但是傅棲廷讓我不要高興太早。
「除了喬曼，其他兩人候選人的競爭力也不弱。」
「我開心是因為被提名。」我如實說，「我不在乎得不得獎。」
「真的？」
「真的。」
他牽著我在他腿上坐下，從身後圈起我，下巴擱在我的肩膀。
「喬喬，我愛你。」
傅棲廷有點反常，我問他是不是有什麽事。
他說沒有。
7
喬曼得了「最佳女主角」獎，頒獎人居然是傅棲廷。
早說啊，這樣我就會更期待了。
不過期望越大，失望也會越大。
傅棲廷也是為我好。
陪跑說不失落是假，但我已經很滿足了。
傅棲廷落座在第一排，身旁多是行業大佬、國際演員。
他轉頭對上我的視線，舉起手機示意我看資訊。
「沒關系，還有機會。」
「我知道。」
頒獎現場太冷，我讓林楠幫忙去車裏拿衣服，順便也出去透透氣。
今天可能水逆。
獎杯沒拿到不說，透氣還碰上了盛老頭。
「薇薇，身體好點了嗎？」
我不想和他有太多纏結，禮貌點頭便準備離開。
「真是可惜。」盛老頭嘆了口氣，「那個獎項本來應該是你的。」
「什麽意思？」
我和盛老頭隔著安全距離。
他想做什麽，我都能最大限度保證自己的安全。
「這個……」盛老頭停頓半晌，「你要問你爸爸和傅棲廷，畢竟是他們一手操辦的。或者，你和我在一起，下一屆的‘最佳女主角’我讓你得。」
「滾。」
盛老頭聽到這話沒惱，只是搖了搖頭，萬分可惜的說：「你爸本意是讓我娶你，但我不喜歡不聽話的女人。」
「喬薇，你應該感激我。」
感激個屁，有幾個錢就以為自己高人一等。
他們妄想困住我的自由，門都沒有。
盛老頭走後不久，林楠就來了。
見我渾身發抖，她立馬把衣服披到我身上，並催促我回到暖氣十足的現場。
我的意識一片混亂，全身上下沒一個地方不痛。
這種狀態回現場一定會被胡亂猜測。
於是林楠喊來工作人員，我被帶去了就近的休息室。
短暫休息後，我總算平靜下來。
正準備開門出去，卻聽見喬曼和我爸的聲音。
「曼曼，你的願望實作了。」
「謝謝爸爸。」
「跟我客氣什麽，等會兒好好謝謝棲廷，人家還給你頒獎了。不過，今天這麽重要的場合，怎麽帶了條這樣廉價的項鏈。」
「哎呀！爸爸！」喬曼嬌嗔，「這是棲廷出差給我帶回來的生日禮物。」
聽到這，我的腦袋嗡嗡作響。
……
回來帶禮物給你。
我和喬曼沒有任何除朋友以外的關系。
喬喬，我會保護你的，相信我。
……
當謊言被揭開，到底是撒謊的人更害怕，還是被欺騙的人更害怕。
我滿心歡喜愛著的人，是個徹頭徹尾的騙子。
握著門把的手開始顫抖，我索性把門摔得震天響。
人生在世，很多時候都要委曲求全。
但總委屈自己，別人就會真的低看你一眼。
想做什麽就放手去做吧，反正到了最後都是一捧黃土。
8
喬曼和我爸同時轉過頭來看我。
兩人的臉色轉變很快，先是驚嚇，然後變得厭惡。
「喬薇，你在幹什麽？」
「我幹你大爺。」
說完我就沖上去扯住喬曼的頭發，還扇了她兩個大嘴巴子。
哪有人搶了不屬於自己的東西，還能如此理直氣壯。
我真是給她臉了。
鬧劇自然引來了很多人的駐足，傅棲廷匆匆趕來。
在他拉開我和喬曼的時候，我順勢踩了他兩腳。
高跟鞋是美麗刑具這句話一點沒錯，我看見傅棲廷忍著痛鐵青的臉。
兩個字。
痛快。
所有人都在關心喬曼，傅棲廷也在喬曼身側。
我爸倒是杵在我面前，把我劈頭蓋臉一頓罵。
他還想打我來著，被傅棲廷攔下。
「喬薇，告訴我發生什麽事了。」傅棲廷冷靜的像個局外人。
「本該是我獲得的獎，被喬薇搶走了。」我盯著傅棲廷，期望從他的眼睛裏看出愧疚和不安。
但是沒有，他重復向我肯定，‘最佳女主角’就是喬曼。
「你看著我的眼睛說。」
「‘最佳女主角’的獲獎者是喬曼。」
我的唇齒在顫抖，眼前一陣花白，為了不讓氣勢塌掉，我死命咬住嘴唇。
直到林楠驚呼我出血了。
「傅棲廷，你真讓我惡心。」
吞下血淚，我說了最後一句話。
林楠送我去了酒店，離開時我讓她幫我找房子。
「你和傅先生……」
「玩完了。」
「喬喬……」
「林楠，我想休息一下。」
我不是港城人，只是爸爸媽媽都在港城，所以來了。
爸爸媽媽結婚又離婚，又各自結婚組建新家庭，所以我沒有過自己的家。
我渴望被愛，可惜運氣不好，愛神從不眷顧。
酒店窗外的景色很漂亮，五光十色的燈影。
我一面欣賞，一面想象自己跳下去會怎樣。
應該會給很多人帶來麻煩，還是不要了。
頸椎傳來刺骨的痛，胃也不舒服。
我撥通了程醫生的電話。
吃不到藥，心理輔導還是可以做的。
9
我和喬曼在後台打架的視訊被上傳到了網路，各種言論都有。
林楠讓我不要看。
好吧，應該是罵我的居多。
「薇薇，傅先生沒有打電話給你嗎？」
「我不知道。」我吃著酒店配送的早餐，味道很不錯。
「怎麽會不知道呢？」
「我把他拉黑了。」
早餐吃完，林楠幫我辦了退房，接著我前往自己的家。
拍戲這麽多年，存款不多，但買個二手房還是夠的。
二手房有二手房的好處，稍微打掃打掃就能拎包入住。
獨居的每一天，我都在充分感受生命的意義。
柔和的晨曦，隨風晃動的樹葉，蟲鳴和鳥叫；臨近飯點，視窗會傳來菜香和溫馨的對話；太陽落山，月亮爬上樹梢，我整夜整夜期待下一個天亮，然後沈沈睡去。
傅棲廷不知道從哪裏知道了我的地址。
一個平日裏忙起來連飯都吃不上的人，居然有空閑蹲守在我家門口，還一連好幾天。
家中儲存的食物已經見底，我必須要出去。
傅棲廷原本坐在台階上，但見到門開，立馬站了起來
半月沒見，他憔悴了很多。
疏於打理變長的頭發，眼下的烏青，還有下巴處的胡茬。
這又是何必呢。
「我……我把負面報道都撤下去了。」
「我知道，林楠和我說了。」
「‘最佳女主角’獎今年沒拿到還有明年。喬喬，明年一定是你。我保證。」傅棲廷舉起手來發誓。
嘴唇近來總是幹燥，我習慣性舔了舔，苦澀在舌尖蔓延開來。
「我不喜歡拍戲了。」
「你喜歡什麽？喬喬，我都可以給你。」
傅棲廷似乎覺得只要我還向他提要求，我們之間就有重修舊好的可能。
10
回想我們生活的點點滴滴，傅棲廷最擅長的就是給個巴掌，再給顆甜棗。
以前我可能還會自欺欺人，現在，誰愛陪他玩誰玩。
「你對我總是冷著一張臉，但你看喬曼就不一樣，是很溫柔的笑容。」
「我以前不羨慕喬曼的，即使她得到了我爸的全部寵愛，我也一點都不羨慕。但是和你在一起之後，我開始羨慕喬曼。你們一起長大，你僅有的溫柔和笑容都屬於喬曼。」
「傅棲廷，我什麽都沒有。」
「對不起。」
我何德何能，竟讓從來不道歉的傅棲廷低下了頭。
但是先別急，還有賬沒算完。
「你出差為什麽要給喬曼帶禮物？」
傅棲廷擡眼看我，眼裏是謊言被拆穿後的慌亂。
他幾度張嘴想說些什麽，最後勉強蹦出幾個字，「是生日禮物。」
「我是戒指，她是項鏈。還真是難為你了。」
「喬薇，是她找我要的。那條項鏈是廉價貨，我隨手在路邊買的。你的不一樣……」
「你根本不懂。」我打斷傅棲廷的解釋，「禮物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送禮物的那份心。」
傅棲廷把本應該全部屬於我的愛，分給了喬曼。
單這一點，他就不配再得到我的愛。
「你走吧。」
我推著傅棲廷離開，不過沒推動。
然後眼睜睜的，我看見他直挺挺地跪下來。
膝蓋磕著地板發出悶響。
我嚇了一大跳。
在港城呼風喚雨的傅棲廷，向來對我面冷心硬的傅棲廷，在我面前跪了下來。
「我真的錯了。」他的聲音哽咽。
我開啟門是為了和傅棲廷好聚好散，可現在是什麽離譜情況！？
為了防止傅棲廷做出更出乎意料的舉動，我讓他給我幾天時間。
到時候我再告訴他答案。
打發掉傅棲廷後，我趁著時間還早，出門見了一趟程醫生。
藥已經停了很多天了，是時候去找他開點了。
11
我醒來的時候正值黑夜，滿室消毒水的氣味。
我掙紮著坐起來，眼睛也逐漸能看清楚周圍，手背正在輸點滴。
被送來醫院了呀。
我長嘆一口氣。
解脫失敗了，又要獨自面對這個操蛋的世界。
眼淚不爭氣地掉下來，我嘗試去找到生活的意義，卻一無所獲。
不想打擾到護士和醫生，我小聲抽噎。
病房被開啟，我迅速抹掉眼淚。
一道溫柔的男聲詢問我是否可以開燈。
我想說好，但嗓子太疼了，於是點頭，也不知道他看沒看見。
應該是沒看見，不然他幹嘛摸黑走到我床前。
「哭什麽？」他問我。
「我活下來了。」
簡單的五個字我說得艱難，聲音沙啞無比。
「這是好事。」男人又說，「應該笑。」
安靜的病房裏，他抽紙的聲響格外明顯。
「別哭了，擦一擦。」
「你是醫生嗎？」我問他。
「不是。」男人停頓了一會，解釋道：「家裏有人住院了，路過的時候看見你在哭。」
「你是個好人。」我悶聲說。
男人點點頭，沒反駁。
查房的護士見我醒了，先是開啟燈問我沒有沒不舒服的地方，接著轉身去叫醫生。
明晃晃的光線刺眼，我沁出生理性的眼淚。
我模糊看見男人的面容。
鼻梁高挺上掛著金絲邊框的眼鏡，眉毛是劍眉，往上是短短的劉海，露出額頭。
還沒來得及問他的名字，醫生就來了。
一頓檢查和詢問後，他早已離開。
12
輸的點滴應該是鎮定類藥物，在病房重新變得安靜後，我睡了過去。
很久沒有睡過如此長時間的覺，等再次醒來，時間已經接近中午。
陪在我身邊的是林楠。
我才睜眼，和她對視不過半分鐘，她就開始嚎啕大哭。
邊哭邊罵我。
昨天在我吞完一整瓶藥後不久，林楠便來了我家。
正因如此，我才撿回一條命。
「為什麽要想不開？我們離成功已經很近了，這次沒拿獎還有下次。人要活著才有希望不是嗎？」
我以前怎麽沒發現她這麽能說會道。
我沒辦法同她傾訴我的苦痛，她從小在愛裏長大。
我也有過希望。
希望爸媽偶爾也關心關心我，希望傅棲廷在我需要的時候能站在我身後，希望我能成為好演員，希望有朝一日能拿到‘最佳女主角’。
當希望破滅以後，我就沒有希望了。
「糟糕，我刷到了你住院的訊息。」
「就說我生病了唄，沒什麽人會關註我的。」
「傅……」
只是開了個頭，林楠就自覺閉上嘴，我看著她的眼神也從犀利變得柔順。
不過，人還是來了。
傅棲廷在病房門口徘徊，時間久到擋住了來換藥的護士。
傅棲廷很高，我站直才到他肩膀，坐著看他，需要腦袋揚起很高。
他似乎也註意到這點，整個人顯得有些局促。
剛從鬼門關回來，我心境也開闊了點。
我平胡的開口，讓傅棲廷坐。
「對不起，我不知道你生病了。」剛坐下他就道歉。
但這事和他有什麽關系。
「沒事，就是不小心藥吃多了。」
傅棲廷半響沒說話，再說起來就有些支吾。
「我查了你經常吃的藥的成分，都是抗抑郁和焦慮的。」
被他知道了啊。
我能說什麽呢，只好也道歉。
「不好意思隱瞞了你，我以為這個病我能克服。」
「昨天……」傅棲廷又停頓了好一會兒，「是沒能克服嗎？」
我向來不擅長剖析自己，也不擅長訴說痛苦。
「嗯。」
「我能為你做些什麽？」
「不要出現在我面前。」
13
傅棲廷就這樣消失在我的生活中。
與此同時，我收到的拍戲邀請多了起來。
這事若放在以前，我能高興的合不攏嘴。
但現在的我連閱讀都困難，更不要說去揣摩角色，進組只會禍害大家。
我讓林楠幫我全部拒絕了。
「不拍戲你準備幹什麽？」
我思索一會兒，「躺公園？」
林楠罵我有病。
我在心裏嘀咕她沒眼光，公園多好。
14
又是一個早晨，我收拾收拾去逛公園。
慢悠悠晃蕩了半小時，正準備坐下休息，結果有人拍我的肩膀。
回頭一看，是個有點面熟的陌生男人。
「你是？」
「醫院和紙巾。」
「是你！」
如果有人聽到這段對話，肯定以為我們在打啞謎。
「吃過早餐了嗎？」
「沒有。」
「走，我帶你去吃港城最好吃的早餐。」
跟一個不知道名字且只見過兩面的男人吃早餐，我是生平第一次。
不過在路上，我知曉了他的姓名。
趙敬淮。
他也果然帶我吃到了港城最好吃的早餐。
後來，只要我去逛公園，準會碰到他。
我問他是不是住的很近。
他沒否認。
直到某天我在財經頻道看到了他的身影，上網搜到了他的資料。
趙敬淮，淩淮資本創始人。
頂尖風險投資人，經他手的投資從未有過失敗。
默默關掉電腦，我呆坐在沙發一整個白天。
公園也不再去了。
沒過幾天，趙敬淮打來電話。
「喬薇，你還好嗎？」
「嗯。」
我的聲音很疲憊，趙敬淮也聽出來了。
「我在你家樓下，能出來見一面嗎？」
「好。」
15
那次見面，趙敬淮像背課文一樣把他所有的一切都告訴了我。
小到他幾歲開始不玩汽車，大到他手裏有多少凈資產。
最後他說，「喬薇，我喜歡你。」
可我是一個心理不健康的人。
在這種情況下談戀愛，是對趙敬淮的不負責。
我拒絕了他。
「喬薇，我們第一次見面在醫院。」
趙敬淮抱住怔楞的我，「我都知道，所以沒關系。」
我知道你的病癥，我做出了我認為對的選擇。
所以喬薇，你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我怕你會後悔。」
趙敬淮把我抱得更緊了。
「錯過你才會後悔。」
16
我沒有答應趙敬淮的告白。
本以為他會尷尬到再也不見我。
沒想到當晚他就請我去看我念叨很久的音樂劇。
在路上，他向我道歉。
說是他沒有考慮周到，並且希望我們還是朋友。
在趙敬淮這個朋友的幫助下，我慢慢走到公園以外。
也重新撿起了表演。
復出路意外的順遂，戲的邀約不斷。
我私以為有些不正常，便讓林楠去打聽。
原來一切都是傅棲廷的手筆。
他放言，我拍了哪部劇，他就投哪部劇。
林楠邊說邊瞄我。
我倒沒有太多復雜的情感，只是覺得麻煩。
以後要好好甄別劇方是為我而來，還是為傅棲廷的投資而來。
十分幸運的，我接到黎導又一部電影的邀約。
驚喜之後我猶豫了，小心翼翼問他，是不是有傅棲廷的投資，是不是他點名要我出演。
黎導用他粗狂的聲音說出了悅耳的話。
「我不差他那點錢。」
好的，我安心了。
這次電影我演的是配角。
無獨有偶，喬曼也參演了某部電影的配角。
第二年年中，我和喬曼再次同時成為「最佳女配角」的候選人。
這一次，我贏了。
台上的風光是要比台下更曠闊。
我看見了強顏歡笑的喬曼，許久不見的傅棲廷，掩面哭泣的林楠，還有在黑暗角落默默為我鼓掌的趙敬淮。
「感謝大家，感謝黎導給我的這次機會，感謝劇組工作人員的辛勤付出。」
「這是我復出後的第一部作品，說實話我很忐忑，畢竟將近一年沒面對網路攝影機，好在最後結果很滿意。」
「再次謝謝支持我的粉絲朋友，謝謝我的經紀人林楠，謝謝每天陪我到公園散步的我的家人。」
致辭結束，我往台下走。
趙敬淮起身離開角落位置，朝我走來。
「終於是家人了嗎？」
他站在台下仰望我。
我朝他張開雙臂，小跳到他身上。
沒有任何懷疑，他會穩穩接住我。
「早就是家人了。」
17
到了後台，不出我所料，我碰到了傅棲廷。
「喬喬，祝賀你。」
「謝謝。」
「過得好嗎？」
「很好。」
「那就好，我是時候離開了。」
「等一等……」
我從待機室裏拿出一個盒子，裏面是傅棲廷送的戒指。
「還給你。」
傅棲廷沒有推辭。
「再見。」
廊道盡頭，趙敬淮在向我招手。
我要回家了。
番外：傅棲廷
1
傅家和喬家有商業上來往，我和喬曼自然比一般人熟稔。
但這並不代表我喜歡她，只是禮貌要求我這麽做。
初見喬薇是在機場。
她在拍戲，因為緊張走錯了位置，兇巴巴的導演罵的很難聽。
就那麽一瞥，我和她的視線短暫交匯。
我想我永遠不會忘記那雙眼睛。
靈動中糅雜著不安和不屈。
她會成為一個很優秀的演員，我下意識就是這個念頭。
後來，我在喬家見到她，才知道她是喬曼的姐姐。
那晚，我的視線總是會不自覺看向她。
我想月老大概給我倆牽了紅線，不然怎麽會有這麽湊巧的事。
我自然抓住了這個機會。
半年後，喬薇成了我的女朋友。
我想傾盡一切對喬薇好，可是她物欲很低。
比起我的禮物，她更喜歡我陪她吃飯、聊天。
我問她要不要某部劇的女一號。
她吃飯的筷子頓時就放下來，神情也變得嚴肅。
她讓我不要這麽做。
還說，人也好事也好劇本也好，該是她的就會是她的，不該是她的強留也留不住。
我當時笑她單純。
在金錢面前，哪裏有強求不來的人和事。
2
喬薇不讓我插手她的工作，我自然不敢越界。
只是偶爾懷疑劇方和導演的眼光。
連喬曼都能演女主角，為什麽喬薇不行。
有段時間我工作很忙，天天早出晚歸，只知道喬薇接了戲，但不知道劇名叫什麽。
那天從機場回港城，正巧碰上喬曼，就讓她搭了個便車。
車上喬曼說起幼時我把她最喜歡的娃娃弄壞了。
我並不記得這件事，但也順著話往下接。
「重新再賠你一個？」
「我都這麽大了還玩什麽娃娃，給我送個咖啡車到劇組吧。」
我同意了。
如果那時我知道喬薇和她在同劇組的話，我絕對不會送。
喬薇回來質問我的語氣很不好。
看著她吃醋的樣子，不知怎麽，我忽然就把到嘴邊的話咽了下去。
我隱秘的喜歡喬薇在這種事情上同我發脾氣。
但她也好哄。
出差前，我給她訂了一模一樣的咖啡車。
出門時還在跟我冷戰的她，不久就發訊息說喜歡我。
我也喜歡她。
等出差回來我就和她求婚。
3
計劃通常趕不上變化，計畫出現紕漏，出差時間延長。
事情解決後，我買了最近的一班機票。
當時國內時間是淩晨兩點，我要飛十二個小時才能到。
為了不打擾喬薇休息，我選擇不告訴她。
從機場回家時，爸媽給我打了通電話，讓我代替他們去喬家吃頓飯。
喬薇並不知道我回來，思索再三，我改道去喬家。
在喬家門外，我碰到喬曼。
她親昵的叫我哥哥，並挽上我的手臂。
長時間的奔波讓我沒有立刻做出拒絕，直到我看見喬薇。
差一點她就遭了盛老頭的鹹豬手，我叫了她的名字。
她避開盛老頭，摔倒在地。
我想去扶她，卻被喬曼拖住。
也就幾十秒的時間，喬薇跑出喬家。
我反應過來驅車追上去，但因為躲避突然跑到馬路的小孩，撞上了防護欄。
醫院警局一頓折騰後，回家已經晚了。
喬薇沒註意到我的異樣，我松了口氣。
她也沒有追究我為什麽出現在喬家，她只問我為什麽沒告訴她今天回來。
我如實告知，隨後便拿出準備許久的戒指。
現在回想，當時我沒有問她願不願意嫁給我，她也沒有回答。
原來一切早就有了答案。
我和喬薇，我們走不到最後。
4
電影節後台，喬薇質問我「最佳女主角」的獲獎者是誰。
我知道這個獎項對她很重要，但台本上確確實實寫的是喬曼。
我如實回答，喬薇含著淚說我惡心。
我的心像是被人用力捏住，痛到需要彎腰緩解。
喬薇沒有回家，她消失了近半個月。
最後我實在沒辦法，找人跟蹤林楠，才找到她。
為了挽回她，我什麽都能做。
可道歉下跪都用上了，只得到了死緩。
我不知道喬薇得了抑郁癥。
之前見她吃藥，我問過是什麽，她說是維生素。
我信了。
我也不知道她想離開這個世界。
躺在病床上的她脆弱又孤單，像是一只近乎透明的蝴蝶。
我問她，能為她做些什麽。
她說，再也不要出現在她面前。
我被宣判死刑。
喬薇對我提的最後一個要求，是讓我離開她。
5
又是一年電影節，喬薇如願得到了她的榮耀。
感謝致辭的最後，我聽出了弦外之音。
順著她的視線望去，是個坐在角落看不清臉的男人。
後來我才知道，那個男人是趙敬淮。
風投界的神話。
或許離開我，是喬薇做的最對的一件事。
……
就在電影節結束的當晚，網路爆出前年喬曼的「最佳女主角」獎項有造假嫌疑。
評委們最終票選出來的人是喬薇，最後頒布出來卻莫名其妙變成了喬曼。
電影節的專業程度遭到質疑。
造假事件發酵的第三天，喬曼發表了道歉和退圈聲明。
這個時候我才明白了喬薇那時的歇斯底裏。
我的隱瞞、懦弱和不信任，讓我永失所愛。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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