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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成墨盡無
女兒是散財童女。
我急病住院需要錢來救命時,她哭著說把錢轉給了前男友,因為他想在二線城市買房。
我讓她要回錢給我交醫療費,她卻勸我放棄治療,說我不能那麽自私,為了活命而讓一個年輕人失去在二線城市立足的機會。
我被氣得病情急速惡化,很快就死在了醫院。
再次睜眼,我回到了女兒還在上小學的時候。
看到女兒指著一個印著庫洛米的筆記本說想要時,我冷笑一聲,轉身就走。
1
在女兒沈白嫣兩歲的時候,我和前夫離婚。
一直擔心她在單親家庭裏缺乏關心和愛,所以我盡力騰出時間陪她。
對於她買糖給幼稚園小朋友分和買大蛋糕在幼稚園過生日的要求,也都無條件答應。
雖然家裏剛夠溫飽,但不肯缺女兒一點吃用。
所以前世,她說想要那個筆記本,我沒多想就買了。
她對那個本子愛不釋手,帶到學校去用。
第二天,女兒回到家說讓我給她班裏每個同學都買一個,因為有很多同學說喜歡她的筆記本。
我第一次拒絕了女兒的要求,然後她一言不發,狠狠瞪我一眼就回到房間不再理我,直到第二天我買了她最喜歡吃的榴槤酥才打破了僵局。
後來類似的情況越來越多,直到她上班後自己掙錢也依舊如此。
那時我手裏也攢了一些錢,看她月薪三千,只夠吃喝,就花錢給她添置新衣和包包。
但新衣和包包總是沒買回來幾天就不見了,她還是穿著有些過時的衣服出門。
起初我以為她是缺錢又不好意思開口和我要,所以把新衣和包包給賣了,就沒追問太多。
有一次,我在女兒的手機上看到她和同事的聊天,才知道那些東西是被女兒轉手送給了同事。
聊天記錄裏,兩個女同事經常向女兒開口要東西,小到口紅,大到包包,每次開口都會達到目的。
為此,我打算和女兒好好談談。
但是才說出自己的疑問,女兒就從沙發上彈了起來。
她捏著拳頭憤怒地看著我:
「你都買給我了,就是我的東西,怎麽處理你無權幹涉!」
「可咱家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媽每天工作也很辛苦,掙錢就是為了讓你過得好一些,而不是為了貼補別人啊。」
聽了我的話,女兒變得更加憤怒,臉憋得通紅,眼淚在眼眶裏打轉,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你就會用道德綁架我,你辛苦是我造成的嗎?沒有我,你就不工作了嗎?」
對她的一串反問我一時沒反應過來。
看我楞住,女兒臉上露出得意和嘲諷的表情:
「要不是你自私,堅持和我爸離婚,怎麽會讓我從小不能和爸爸生活在一起!」
覺得心裏某個重要的東西突然破碎,我也禁不住流下眼淚來。
女兒出生後,前夫根本不聞不問,讓他看一會兒女兒,不是在頭上磕個大包,就是摔倒劃傷。
現在,自己反而成了女兒眼中惡毒的那個人。
那次的爭吵後,我就不再給女兒買衣服和包,也斷了偶爾給她的零花錢。
因此她不再回家,而是去找她的父親。
前夫給了女兒五百元,然後說要給女兒介紹男朋友。
按照前夫家裏重男輕女的德行,我知道他是把主意打到了女兒結婚的彩禮上。
我打電話勸女兒回家,她卻說我不如她的後媽好,後媽會買面膜讓她帶去公司給同事一起用,幫她打好了和同事之間的關系。
也不知是被氣得還是多年要兼顧家庭和工作勞累所致,我急癥病倒,進了醫院。
醒來後聽醫生說女兒來過,但待了沒兩個小時就離開了。
她沒給我交住院費在我意料之內,我拿出手機打算自己繳費時,發現卡裏的十萬元被轉走了。
2
看錢被轉走的時間,我猜到是女兒做的。
覺得事情不妙,我蒼白著臉色打電話過去問她錢的去向。
結果女兒說她把錢轉給了前男友龔哲,因為龔哲想在二線城市買房。
我讓她要回錢來給我交醫療費,她卻勸我放棄治療,她說:
「媽,你放棄治療吧,你年紀大了,不能那麽自私。你只是會失去生命,龔哲可是會失去在二線城市立足的機會啊。當初如果不是你阻止我和龔哲在一起,我早就嫁給他了。這就算你補償我和龔哲的吧。」
我被氣得病情急速惡化,又沒有得到有效的治療,很快就死在了醫院。
再次睜眼,我回到了女兒還在上小學的時候。
看到女兒指著一個印著庫洛米的筆記本說想要時,我冷笑一聲,轉身就走。
女兒根本沒想到我會直接離開,她得不到回應再回頭時,發現我已經走出了文具店。
她大叫一聲追上來:
「媽!你幹什麽去!我說我想要那個筆記本!」
我腳下沒停,只是淡淡說:
「你可以打電話給你爸,讓他買給你。」
按照前世後來從女兒那裏知道的訊息,現在前夫的二婚妻子剛給他生了個男孩,他可沒時間管這個女兒。
要不是怕我去法院起訴他,他每個月五百的撫養費都不會給,怎麽會額外拿出錢來給沈白嫣花呢?
女兒第一次見我這麽冷淡,沈默許久後憤憤開口:
「找我爸就找我爸,誰稀罕你給我買!」
她拿出電話手表撥出號去,但是在我意料之內的,她打了好幾個,不是被掛斷就是無人接聽。
女兒似不相信地對手表又拍又甩,忍著眼淚囁嚅:
「爸爸是不是換掉電話號碼了?」
雖然離婚,但是我從來不阻止女兒聯系她的父親。
前兩天她也不是沒打過電話,如果電話裏只是表達她對前夫的想念,前夫就會和她多聊兩句。
可是女兒一旦提出喜歡什麽東西,前夫就敷衍起來,不得不買的時候,也都是網購最便宜的給女兒。
大多數根本無法使用,還要讓我搭運費和時間去退貨。
看女兒這會兒急得直哭,說一點兒不心疼那是不可能的,但也只是一點點對幼小的同情。
下一秒,女兒就將我的所剩不多的同情打碎,她擡起頭狠狠盯著我喊道:
「你是不是把我電話手表裏爸爸的電話號碼給換掉了?你是不是根本不想我聯系爸爸!」
被她怨恨的眼神刺到,知道解釋無用,我拉她七拐八拐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公共電話:
「你記得電話號碼,那就自己打吧。」
女兒看著電話卻一直沒動,大概她也清楚自己是在無理取鬧。
只是我不想一直背各種莫名其妙的黑鍋,把聽筒塞到她手裏:
「打吧。」
女兒咬咬嘴唇,最後還是播出了她熟悉的那串號碼。
這次,那邊很快接聽了。
女兒得意洋洋看我一眼,聽到那邊一個不耐煩的聲音:
「找誰?」
女兒趕緊開口:
「爸爸!我剛才給你打電話一直打不通……」
「嘟嘟嘟……」
那邊毫不猶豫掛掉了電話。
以為是斷線,女兒再次撥出電話,又再次被掛斷。
嘗試許多次後,她終於放下電話楞在了那裏。
「回家嗎?」
女兒遭受這樣的心理打擊,我本該不好受,但想到上輩子自己死在醫院的原因和她剛才說出的話,便不可能開口安慰她。
聽到我的聲音,女兒仿佛被觸動了某個神經,開始抽泣。
沒有催她,我耐心地站在一邊給她遞紙巾,默默等著她哭完。
畢竟,以後她的日子只會更難。
3
就在我以為經過那件事,女兒還有可能會慢慢想明白一些事,至少不會再所有事情都怪我時,女兒丟了。
在校園裏找了半個小時,查監控後才發現女兒是故意跑掉了。
她跟著隊伍出了學校門,但還沒到集合點就離開隊伍,鉆進人群裏。
看到監控,我心裏一片冰涼,果斷報警。
雖然大概知道她根本不想要我這個母親,但也不能對她的安全不屑一顧。
兩小時後,陪著我到處尋找的警察接到電話,說有路人把孩子送到了派出所,也已聯系了前夫。
等我去派出所領女兒時,前夫早到了那裏。
才見面,前夫上來就要打我,並對我破口大罵:
「你個死婆娘,連個孩子都看不好,要不是嫣嫣記得我的手機號,都聯系不上家長!」
前夫說得沒錯,女兒只記得他的手機號,卻不記得我的。
女兒一直在排斥我的一切,我是能察覺到的,只是我不想承認,更不想深想其中的原因。
所幸,有警察及時阻攔,讓前夫的巴掌並沒有落在我身上。
不顧前夫的罵罵咧咧,我看向躲在前夫身後的女兒一時不知說什麽好。
陪著女兒的警察走到我面前,好心勸道:
「孩子還小,您別著急,慢慢說。」
我點點頭,對女兒招手:
「嫣嫣過來,你告訴媽媽為什麽放學後自己離隊了?」
女兒往前夫身後縮了縮,噙著眼淚說:
「你不是我媽,你對我不好,我要跟著爸爸!」
這句話一出,屋萊恩靜了一瞬,我卻毫不意外。
現在還能對她好聲好氣說話,也只為了在警察面前表個態而已,日後有什麽事,我也好解釋。
不用看我也知道前夫表情不好看,讓他說兩句漂亮話收買女兒的心可以,讓他真出錢出力養女兒是不可能的。
我勾唇俯下身看著女兒:
「嫣嫣,你想好了嗎?」
女兒才八歲,要讓她對自己現在的選擇負責其實很不合理。
但我實在沒有理由繼續去照顧一個曾經害死我的人。
前夫的衣角被女兒緊緊攥著,她雖沒說話,但能看出她是打定主意要跟著前夫了。
剛要起身,女兒卻被前夫從身後拉出來推到我面前:
「嫣嫣別怕,有爸爸在,以後她肯定再也不敢欺負你。有什麽事兒你給爸爸打電話,爸爸打不死她!」
聽到這個話,旁邊的警察喝止了前夫:
「請你不要威脅他人的人身安全!」
聽到警察說話,前夫立馬臉色一變,才發現自己說錯話了。
前夫趕緊陪著笑擺擺手:
「警察同誌別誤會,我的意思是給女兒主持公道,怎麽會真打人呢。」
可明顯警察並不相信他,畢竟剛才我一進來他就要動手。
我直起身退後幾步,似笑非笑看著前夫。
和他離婚前,我並沒有被家暴過,但我一直相信那只是我的幸運,還沒熬到他動手而已。
婚內沒被他打到,離婚後我還能讓他碰到我一根頭發那才是笑話。
「警察同誌,你看,以後如果我出了什麽事,你們請先調查他。」
這句話故意說給沈峰聽,只為了告訴他我不是好惹的。
果然,他看向我的目光不再那麽兇狠,但低頭看向女兒的眼神多了一絲陰冷。
我知道,欺壓不到我,以後女兒如果堅持和他生活,就要遭殃了。
我好整以暇地跟他確認:
「所以,你打不打算帶女兒走?」
我的問題直擊關鍵,讓他無法回避。
女兒也擡頭眼巴巴看著前夫,眼睛裏閃爍著期盼的光。
前夫臉色逐漸鐵青,看著女兒勉強扯出一個笑來,摸摸女兒的頭:
「乖嫣嫣,爸爸現在住的地方離你學校遠,你還要上學,得好好學習,就算要轉學也不是一兩天的事情,你先跟你媽媽回去,爸爸給你辦好轉學就把你接走好不好?」
聽到前夫這畫大餅的話,我差點兒笑出聲來。
不出所料,女兒搖頭哭得更大聲:
「她不是我媽,我不跟她回去!」
但他現在還不需要女兒,女兒無休止地哭鬧也只是引來了前夫的暴怒。
他推開女兒呵斥她不懂事。
警察又勸了幾句後,把我們送到派出所門口。
前夫看警察離開,惡狠狠警告我:
「再敢欺負我女兒,非揍死你不可!」
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
等我回過神來低頭看女兒,只見到她背對著我,面向前夫離開的方向楞楞站著。
4
回到家已是九點半。
雖然警察給了女兒一些小零食吃,但她肯定還是餓的。
如果是前世,不管多晚,我也給她烙餅炒菜。
可是現在,我實在沒有動力做那些,只是簡單煮了泡面端到她面前。
看到是一碗泡面,甚至沒有一根洗幹凈的黃瓜做配菜,女兒楞了楞:
「怎麽是泡面?」
「你不是喜歡吃泡面嗎?以前還一直怪我強迫你吃菜。現在,我不強迫你了,吃吧。」
眼睛一直紅紅的女兒又掉下眼淚來,吧嗒吧嗒落在飯碗裏,用委屈地眼神看著我控訴:
「媽,你是不是真的不愛我了!」
看吧,她其實知道什麽是好,什麽是壞。
對於這樣的質疑,我笑著反問:
「你不是說我不是你媽嗎?都不是母女關系了,能給你一碗泡面就不錯了,快吃吧。」
我揉揉額頭走進屋裏開啟電腦,不再理會她。
晚上的兼職工作還沒做,今晚不知道又要忙到幾點。
在我的冷處理下,女兒也不再像上輩子那樣對我提很多無理要求。
我一邊冷眼看著女兒時不時打電話給前夫,催她的好爸爸給她轉學,帶她離開。一邊數著自己銀行卡裏慢慢增長的存款,可算有了一點兒喘息的時間。
前世給她報補課班和買各種東西送同學,著實花了不少錢。
現在都省下來,我給自己多買了一份醫療保險和商業養老保險。
可能因為前夫沒少聽女兒跟他告狀,最後還是找到了我,說他可以帶女兒走,但是要我每個月給他兩千元的撫養費。
聽到那個數位我差點兒笑出聲:
「你每個月給撫養費才五百,到了我這裏就變成兩千。沈峰,你挺會算賬的。」
「賀萍玉,你有什麽臉和我比,我可是有新家庭還有個兒子要養的。」
「哦?所以你要拿我的錢養你的新老婆和兒子?你兒子也不管我叫媽呀。」
聳聳肩,我表示無所謂:
「就五百,不能再多了,不然女兒還留我這裏。」
前世也是這時候,前夫的兒子快一歲,正是學走路的時候。
前婆婆看孩子的時候閃了腰,沒辦法繼續幫忙帶孩子,回農村去了。
他們就把主意打到了女兒身上,只不過被我一口回絕。
現在我不再阻攔,女兒直接跑過去抱住了前夫的胳膊晃著:
「爸爸,她摳門得要命,還是別指望她了。你快帶我走吧,我還沒去過你的新家呢。」
撫養費數量上提不上去,前夫卻沒急著走,打起了別的主意:
「那你現在直接把剩下十年的撫養費轉給我。」
我笑著作勢去拉女兒:
「我手裏沒那麽多,愛要不要。反正離婚協定裏寫著女兒歸我撫養,你還是把她留這裏吧。」
見實在討不到其他好處,前夫果斷拉起女兒就走。
他現在實在迫切需要一個勞動力。
5
以為自己至少可以過一兩個月的安靜生活,沒想到半個月後我媽就殺到了我租住的地方。
開啟門看到一臉陰沈的母親,我心裏一涼,大概也猜到了她來的原因。
果然,她拒絕進門,拉著我就往外走,嘴裏嘟囔著:
「哪兒見過你這樣狠心的人,親生女兒都能扔給別人。趕緊跟我去把嫣嫣找回來!」
我甩開母親的手:
「沈峰是孩子的親爹,憑什麽不能養孩子?」
「他是個男人,還有了自己的家庭,有後媽就有後爸,你就不怕嫣嫣受苦嗎?」
母親再次上來抓我,指甲甚至劃傷了我的胳膊。
看著滲出血珠的傷口,我倒是冷靜下來。
母親在乎別人的看法,所以催我相親結婚,並且以她的喜歡為標準替我做選擇。
母親在乎臉面,所以反對我和沈峰離婚。
如今她肯定受不了別人說我狠心不要親生女兒,所以跟我來這一出。
「誰跟你說嫣嫣會受苦?她是自願去的。」
大概第一次看到我如此冰冷的目光,她沒有再來拉我,但說話依舊咄咄逼人:
「小孩子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孩子電話都打到我那裏去了,說自己這幾天白天晚上都要帶弟弟,晚上也被吵得睡不好,不想再跟著她爸,讓我去接她,你趕緊跟我走!」
「她又沒給我打電話,我為什麽要去接她?」
老太太見我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幹脆又要上來打我:
「你就是這樣對你女兒的?送過去都不打個電話過問一下孩子得好不好?你還配當媽嗎!」
我果斷掏出手機按下110:
「你敢打我,我就報警。」
聽到這話,老太太抖唇指著我:
「好好好,你連你媽都敢告,我真是白養你了!」
說完,她跺跺腳自己走了。
她確實要去接沈白嫣,但很可惜,前夫是不會放手的。
兩個小時後,母親給我打來電話時哭得撕心裂肺:
「萍玉,你快來救救媽,我被李珂那個小賤人推了一把,腿摔斷了。他們也不管我,哎呦,哎呦……」
「嫣嫣呢?」
我穿上鞋開門就往樓下跑。
「媽沒看到她啊,可能是出去了吧。要是我的嫣嫣在,我哪裏還用等你呦!」
禁不住嘴角抽了抽,就前夫那個德行,怎麽可能讓已經開始抱怨的沈白嫣出門呢?大機率是在家裏躲著,不敢在前夫面前表露委屈吧。
我到前夫家樓下時,得知是前夫的鄰居打了急救電話。
告訴醫生我是家屬,又謝過那個鄰居,就跟著擡上急救車的擔架上了救護車。
上車前,我無意間看到三樓某個窗戶裏露出半個腦袋。
是沈白嫣,果然,她在家,只是不敢出來。
雖然我媽從不為我考慮,但對沈白嫣那是要星星不給月亮。
如今,老人就摔倒在門口,還是因為她,她年齡小,就算不敢出來,卻一個急救電話都不打。
還真不好說現在的我媽和前世死在病床上的我哪個更可憐。
母親一把年紀,禁不起摔打,腿摔斷了,盆骨也摔得骨裂。
這下,只能躺在床上,管不了沈白嫣的事。
6
母親說看在曾經是家人的份上,不想追究,可我還是去找了前夫。
對方開門後,原本隱隱約約的幼兒哭聲就從屋裏傳了出來。
門後冒出一個孩子的小腦袋,正是女兒沈白嫣。
看到我,她先是一楞,擡腿要出來抱我:
「媽,你是不是來接我的?」
女兒還沒碰到我,就被身後一只大手拉了回去,然後一只肥厚的巴掌重重落在女兒臉上:
「你個小畜生,養了你這麽多天,說跑就跑?」
打完女兒又煩躁地擺擺手:
「你來幹什麽?沒事兒趕緊滾!」
前夫沒有把我當回事兒,仍用惡狠狠的目光盯著女兒。
原本在我面前動不動就撒潑打滾的孩子這會兒只是默默掉著眼淚,不敢哭出聲。
從女兒身上收回目光,我打算先處理賠償的事情:
「李珂推我媽下樓這事兒可大可小,你看要不要談談?」
「談?別以為我們沒檢查過,這邊都沒有監控,你沒證據,只要我們不認,誰拿我們也沒辦法!」
沈峰嗤笑一聲,就要關門。
這時裏面走出來一個二十四五的女人,身穿粉色絲質睡裙,正是李珂。
她抱著懷裏剛止住哭聲的孩子,臉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老人那麽大年紀了,我推她一把還不是幫了你,萬一摔死,你不就少個累贅?」
沈峰關門的手頓了一下,滿臉肥肉的臉上換上一副自認寵溺的表情:
「你跟她說這些,她個死腦筋也想不明白。」
聽到兩個人的陰陽怪氣,我只嘆,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要不他們兩個能長久呢。
淡定摸出手機,操作一番後,我看著兩人僵住的表情:
「我現在有證據了,錄音已經保存到好幾個地方,現在要不要談談呢?」
聽到我這麽說,兩個人楞住。
互相交換了好一陣眼神,李珂一跺腳抱著孩子回屋裏去,臨走還不忘呵斥女兒:
「你在那裏傻站著幹什麽?還不進來給家寶換尿褲!和你那生不出兒子的媽一樣,都是賠錢貨!」
和女兒目光再次對上的一瞬間,我看到她用怨毒的目光盯著我。
果然,她不管怎麽樣,恨的都是我。
我默不作聲沒有阻攔,看著女兒小心翼翼進屋去。
怕李珂的話刺激到我,前夫看我的眼神變得躲閃起來:
「你到底想怎麽著?」
「賠錢吧。」
我卻冷靜地報了個數。
前夫想了很久,最後還是咬牙答應下來。
一邊轉錢一邊警告我:
「就這一次,你下次再拿這個理由來要錢,小心我告你敲詐!」
我才懶得聽他狗叫,拿到賠償的一萬元,直接離開。
將沈峰給的賠償轉給母親,畢竟我不想她到處跟人說我貪了她的錢,造謠我不孝順。
可千算萬算,我還是忘了母親無中生有的本事。
等我買了營養品帶過去時,走在小區裏就看到鄰居看向我越發古怪的眼神。
路過一群紮堆的老人,就聽到背對我的大媽正繪聲繪色和其他人說:
「賀老頭走了這麽多年,老太太一個人把女兒拉扯大,你看看有什麽用哦,一點兒不如兒子好。我那天去看她,她躺在床上直哭呢。說她因為外孫女摔成這樣,女兒既不給掏醫藥費,也不來看她。留個外人照顧,那個人還虐待她呦。」
人群裏一陣唏噓,紛紛譴責作為故事當事人的我。
冷笑一聲,我忽然提高聲音跟他們打招呼:
「叔叔阿姨,你們聊什麽呢?」
大家被嚇了一跳,本來都有些生氣,但回頭看到是我,剛才說話的大媽趕緊閉上嘴,訕訕地笑起來。
正在大家都尷尬時,母親家樓下的吳阿姨路過,倒也沒發現大家都很尷尬,而是自顧自笑著問:
「小賀,又來看你媽呀,天天往這兒跑,每次都帶這麽多東西,你媽吃得過來不?」
吳阿姨的話直接揭穿了剛才那些謊言,我恨不得當場給吳阿姨磕一個。
笑著對著吳阿姨點點頭:
「怎麽會吃不完呢?我每次回去,家裏都是空的。」
吳阿姨若有所思,看向剛才人群裏造謠的那個大媽。
見她腳下放的食品袋花紋特別,也很眼熟,正是前幾天見過的那個,就什麽都明白過來了。
吳阿姨同情地看著我:
「難怪呢,你媽老毛病又犯嘍。」
我只能無奈笑笑跟她道別。
7
謠言不攻自破,但也得虧我趕上,不然還不知道會有多少人相信。
才進門,就看到護工小張坐在廚房裏的凳子上發呆。
見我進來,她有些局促,明顯有話要講。
聽說我媽在睡覺,我拉著小張來到門外。
誰知她開口是要向我辭職。
原因是她聽到我媽跟來看望的鄰居說小張和我的壞話,讓小張出門時被各種指指點點,心理壓力非常大。
我表示理解,給小張加了薪資,又給她放了兩天假,才壓住她想辭職的心。
送走小張,我看著床上睡著的母親,陷入沈思。
其實上輩子我就有這種感覺,我的女兒性格不像前夫,而是像我的母親。
她們為了別人的追捧和同情,可以完全不顧事實。
而我對於她們來說,只是一個可以編排的故事人物,一個可以算計的他者,一個可以背鍋的工具。
無論我怎樣溝通,都不會得到理解,所有的讓步,只會讓她們得寸進尺。
母親醒來後看到家裏只有我,對我露出笑臉:
「萍玉回來了,那一萬塊媽收到了,媽不亂花,都給你存著。」
我笑笑:
「嗯,媽,這是你的自由,我不管。對了,你不是喜歡吃車厘子嗎?我去冰箱裏拿出來給你洗了吃吧。」
聽到車厘子,母親慌了一瞬,趕緊開口:
「車厘子,昨天就都吃完了。小張吃了一大半,我也沒吃幾個。」
聽她把鍋往小張身上扣,也知道我不在的時候,她是怎麽編排我的。
我仍舊保持著微笑:
「甜嗎?」
「甜,特別甜。」
母親盡量讓自己表現得不那麽心虛,要不是我剛才看到了那一兜車厘子在別人腳下放著,包裝袋都沒換,我還真可能會信。
「可貴呢,整整十斤,你吃一小半也不少了,我都一個沒嘗到。」
我似笑非笑盯著她,就看到她臉上的表情從尷尬慢慢變為氣惱。
大概以為我只是怨她沒給我留,趕緊拿出手機作勢要轉錢:
「你看你,明知媽愛吃,還不多買點兒,這會兒說沒吃到,怪我沒給你留。我給你轉點兒錢過去,你再多買些回來吃!」
如果是上輩子,我肯定馬上出口阻攔她轉錢。
而她則會順勢收回手機,再拿我自己不要,怪不得她說事。
這次我遲遲沒阻攔,就看到母親拿著手機的手慢慢抖起來。
過了好久,我這邊才震動一下。
看到轉過來的五十元,我沈默了。
五十元,買不了前天那些車厘子的八分之一。
就這,她還讓我多買點兒。
可平時呢,她買保健品和送別人禮物,每次都得幾千塊。
我反手轉回去:
「不想吃了。」
母親看到我把錢給她轉了回來,原本尷尬的臉上綻開一個笑:
「說起來,沈峰也不是那麽壞的人,還知道出點兒醫藥費賠罪。你看你,當初非要跟人家離婚……」
她絮絮叨叨地說,我卻一個字也沒聽進去。
站起身,打斷她的話:
「媽,我給小張放了兩天假,這兩天我在這裏照顧你,我累了,先去休息,你有事兒喊我。」
說完,我進客房去休息。
8
等母親的身體好差不多,我辭掉原來的工作,獨自去幾百公裏以外的城市生活。
除了偶爾前夫向我要求平攤學雜費等其他費用,我幾乎沒再聽到過女兒的訊息。
幾年時間,我根據自己前世的記憶,殺入股市,大賺了一筆。
用這個錢,我把前世後來很出名的一個經理人先一步簽到了自己新開的物流公司,由專業的人來做專業的事。
等前夫再次主動打電話給我的時候,我手裏的物流公司也已在全國占據一席之地,自己身價早超過百億。
電話裏,前夫十分暴躁地問女兒是不是在我這裏。
我否認,他卻不信,一直叫嚷著讓女兒接電話。
沒多解釋,我掛了電話。
想起女兒已經十八歲,以後不用再給他撫養費,幹脆將前夫所有聯系方式拉入了黑名單。
後來他換號打,我就一個個拉黑。
一切剛設定完,又接到一個陌生電話。
那邊傳來一個女孩的聲音,說是我的女兒。
聽著略有一點兒熟悉的聲音,我問她有什麽事。
她聲音很冷靜:
「沈峰給你打電話了?」
她直呼沈峰名諱是我沒想到的,上輩子她可是也沒少從我這裏拿錢給沈峰呢。
覺得肯定發生了我不知道的事情,於是問道:
「嗯,所以你去哪兒了?」
「你不用管,我現在和我男朋友在一起。沈峰不讓我上大學,還要把我嫁給一個快四十的老男人換彩禮,他已經不是我爸了。」
「哦,那恭喜你獲得自由呀。」
我心裏毫無波瀾,所以說出的話也沒什麽感情。
那邊靜默片刻,還是開了口:
「媽,對不起,我知道錯了。當初我傷害了你,後來沈峰和李珂讓我給他們帶兒子,飯也不讓我吃飽,我才知道這世上只有你和外婆對我好。」
我只靜靜聽著,沒有接話的打算,女兒只好繼續:
「我現在手裏沒有錢了,還要和男朋友在外地生活,又聯系不上外婆。媽,你能不能給我一些錢?」
三年前,我媽患上艾爾茲海默癥,現在根本誰也不認識,也早就不用手機了,她當然聯系不上。
我很好奇她現在的男朋友還是不是前世的那個,於是沒有直接拒絕:
「你男朋友是哪裏人,叫什麽名字?你現在需要多少錢?」
女兒不知道我的試探,聽到我問她要多少錢,當然痛快地回答了我的問題:
「他叫龔哲,是本地職高的學生。媽如果手上富裕的話,那先轉十萬給我吧,我馬上把卡號發給你。」
雖然我現在不把十萬塊放在眼裏,但如果我還是前世時的樣子,這會兒省吃儉用手裏也不過只有八萬。
她開口就要十萬,看來雖然在前夫那裏沒少吃苦,可對我仍舊可以做到張口就來。
坐在寬大的辦公室裏,我把玩著手裏的菩提珠子,故作為難地說:
「十萬,這麽多啊。你們要幹什麽,需要這麽多錢?」
聽到我沒馬上拒絕,女兒趕緊解釋:
「我們要租房子生活啊,花銷不小的。」
「可一個四五十平的房子一個月房租也就兩千多,一年不到三萬呀。」
那邊提高了聲調,仿佛不明白我為什麽這麽說,她反駁道:
「媽,我們怎麽能住在四五十平的房子裏呢。我們得租個一百平以上市中心的房子,那樣去哪兒都方便,才好找工作不是?市中心物價也高點兒,那十萬交了房租也不過只能留下一萬塊留著生活用。」
呵,好工作是那麽好找的嗎?上輩子她在我的督促下好歹還上了個211大學。
現在和龔哲一樣都是高中學歷,拿什麽找好工作?難道就憑他們倆好吃懶作嗎?
我想了想,繼續為難道:
「可我現在手裏只有兩萬,也要等著交下個季度的房租。你是我女兒,先拿給你用也行,只是十萬太多了,實在拿不出來。」
那邊又靜了一會兒,女兒再次開口:
「媽,那你能不能把外婆的電話號碼發給我?」
「你外婆得了艾爾茲海默癥,現在誰也不認識,住養老院的錢也是把房子賣了存信托加上養老金才夠,取不出來的。」
「那媽你先給我打兩萬過來吧。」
說完,她就掛了電話,沒有關心她外婆和我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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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兩萬塊打過去,卻沒收到一個回復,也在意料之中。
後來,女兒隔三岔五給我打電話,都是為了要錢。
數目則是從三千到一萬不等。
我大多時候都會哭一下窮,然後再把錢如數轉過去。
起初她向我要錢還表現得很小心翼翼,要得多了,又變得肆無忌憚起來。
最近一次向我要五萬塊,我說沒有,她又在電話裏提起了前夫:
「媽,不是我說你,這麽多年過去了,怎麽還這麽窮?」
「你知道沈峰現在一個月都賺一萬多了嗎?沈家寶上的都是貴族學校。」
「別人的孩子要什麽有什麽,我呢?」
……
她一通連珠炮地說,我卻根本不回答。
幾萬塊砸進去,為的就是讓她再次覺得自己得到一切應該一如反掌,胃口也要越來越大,我才好達到自己的目的。
等她徹底停下,我才開口:
「我就算沒本事也盡力滿足你了,你覺得親生父親厲害,他也不給你錢花呀。」
女兒不再言語,我趕緊掛掉電話,隨手把她拉黑,隔天就換了電話號碼。
她不過是因為我在她眼裏脾氣更好,地位更低,是最弱勢的那個,才敢不尊重我。
而沈峰真的會揍她,她除了在我面前抱怨,哪裏敢去沈峰面前唧唧歪歪。
一直在我這裏有求必應的女兒沒有料到會突然和我失去聯系,在大半年吃喝不愁的情況下忽然沒了生活來源,就不得不真的出去找工作。
可兩個人不是嫌臟,就是嫌累。
直到手裏的錢花完,仍舊沒有找到賺錢的渠道。
原本靠沈白嫣生活的龔哲逐漸暴露本性,一有不順就毆打她。
後來龔哲背著女兒勾搭上另一個女孩,才從女兒的生活裏消失。
這下沒了生活來源又失戀,女兒只能在街頭流浪。
她不知不覺走到前夫家附近的公園,正好被在那裏玩的沈家寶看到。
才五年級的男孩子,雖然沒沈白嫣高,可146cm的身高,已經有了一百六十斤的體重。
沈家寶不由分說把沈白嫣拉回家去,只因前夫之前沒少和他說要把沈白嫣賣了換彩禮,好給他買玩具,帶他去旅遊。
可能是已經餓暈了,為了一點兒吃的,沈白嫣真的被沈家寶拉回了家裏。
再次回到前夫家的女兒自然少不了幾頓拳腳,也只得到半碗剩湯。
挨打且仍舊吃不飽的情況下,沈白嫣還聽到沈峰說馬上讓鄉下老家的老男人來把她帶走。
任由她如何祈求,沈峰都沒改變主意,她徹底絕望了。
在老男人來的那天,她終於吃了一頓飽飯。
有了力氣,她不再猶豫。趁一家人睡著,把他們一刀刀砍死。
這些都是後來我從警察那裏得知的,知道的時候,沈白嫣已經進了看守所。
我去看她,她卻怨毒地盯著我:
「媽,不對,不對的,我本來應該跟著你一起長大的,你為什麽把我交給爸爸撫養?」
聽到她這麽說,我還有些不確定,一臉疑惑地看著她。
見我這個表情,她又哭又笑搖著頭:
「你不是我媽,你不是!我要那個世界的媽媽,她什麽條件都答應我,就算死了也給我留了很多錢。不,不夠多,才十萬,不夠多!」
這下我確信,她也恢復了前世的記憶。
我扯起一個微笑,身體前傾透過玻璃看著她充血的雙眼問:
「那麽,那個世界的母親,到底是怎麽死掉的呢?」
見我如此,沈白嫣身體一顫,馬上想明白了所有。
她抓著自己的頭發,眼中透出恐懼:
「不怪我,不怪我!她應該把錢給我花的,她應該的!不,是你,你應該給我錢的!」
我嘆口氣伸手用手指在玻璃上描摹她的面龐輪廓,在警察把她帶走前對她說:
「放心,我會給你請最好的律師,再申請對你做精神鑒定,不會讓你在監獄裏待太久。」
看到我手腕上價值上百萬的金表,女兒徹底瘋狂了。
她拍著玻璃不停咒罵我,直到被警察拉出去。
10
半年後,女兒住進了一個不錯的精神病院。
她是真的瘋了,有時候會隨便拉著一個人喊媽媽。
有時候給別人發衛生紙,說是買給大家的筆記本。
有時候又會把衛生紙都撕碎,說她不缺錢花,根本不在乎。
我拿出一千萬給她存了信托基金,讓她一輩子住在精神病院裏吃喝不愁是綽綽有余的。
而我的物流公司也不再滿足於在國內的業務,開始向國外拓展。
這幾年,那位經理人在公司的股份已經僅次於我,他也如前世一樣,將公司完全當成自己的去經營。
跟著他,我學到了不少本領,就趁著這個機會,我收拾好行李,告別之前所有的恩怨,前往國外的新公司開拓市場。
可能因為沒那麽辛苦,又堅持年年體檢,我這輩子身體一直很好,算是意外之喜。
即使年過四十,仍舊不乏追求者。
只是我更願意把時間花在獨自旅行上,也把更多錢捐助給國內真正貧困的家庭,建立更多公益學習中心。
我一直認為,錢不是不能花,而是要看花在哪裏。
可以救急,也可以用於授人以漁。
但不應該僅僅為了自己的面子,更不應該慷他人之慨,哪怕那個提供資源的人是自己的親人。
那不僅是虛榮的罪惡,更會滋生更多的不勞而獲。
可惜,這些道理,女兒這輩子都不會再明白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