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精神分析的角度看,自我的建立和維持都需要 攻擊性 。
自我是愛與被愛(好的,即力比多)和 被憎惡和破壞(壞的,即攻擊性) 這兩種能力的不斷 整合 。我們從嬰兒時期就開始進行這一過程,母親的乳房是好的,饑餓感是不好的,我們將最開始擁有的朝向自體的愛和被愛的能力(好的)投射到母親的乳房上,將朝向自體的被憎惡和破壞的能力(壞的)投射到惱人的外物上,並且在這種過程的溫和進行中,慢慢剝離力比多的自戀內容,得到 自我的整合 。
最終我們能夠意識到,自我是一個整合的完整之物,盡管自我中同時存在有愛與恨,但是這兩種感覺可以互相融合,得到一種 整體感 而非割裂感。在客體關系中也是如此。對同一客體,我們能夠同時意識到自我所投射的愛與恨,但是這種感覺也是具有整體性的。我們能感覺到盡管我們對這一客體具有截然不同的兩種強烈情感,但他們是融合的、整合的。我們在愛中不會因為恨的存在而逃離愛,在恨中也不會因為愛的存在而壓抑恨。在愛與恨其中之一走上舞台時,我們能感覺到另一感覺處於幕後,但是它絲毫不影響舞台上的表演。
如果這種自我在生命早期沒有整合完成,那麽很容易形成精神分裂癥。但是自我在生命中是需要不斷整合的,這並非僅僅是生命早期的過程。佛洛伊德稱之為「超我」與「本我」的搏鬥,而「自我」作為中間者,不斷對其進行調和,使得一方不至於被另一方壓潰。
問題中的「那種善良、心軟、無私、熱心腸到一定程度的人」,通常在自我的整合過程中遇到了困難。他們在很大程度上放棄或無視了 對客體的攻擊性 ,但是原初產生攻擊性的需要依然存在。於是,這種攻擊性常常被 導向內在 ,變成 對自體部份的攻擊 。「超我」在這種情況下太過強大,使得「本我」無法前進,只能退行到生命早期,攻擊性就缺乏了可以投射的客體。我們常說的「內耗」正是「超我」霸淩「本我」的一種形式。而此時的自我在「超我」與「本我」的調和過程中疲於奔命,難以產生創造性、做出決斷、解決問題以及承擔責任,自然不太可能在社會中取得成功。
在沒擁有高度整合的自我的情況下(考慮到無私渡人的得道高僧或者一些僅專註於奉獻的傳教士,他們往往可以在這種無私行為之下依然保持高度整合的自我),高度無私的性格對擁有這種性格的人往往是危險的,這不僅僅體現在他或有意識或無意識地感受到所有外在客體對他的剝削以及他無休止的精神內耗,而且還可能導致他沒有真正依賴於他人的能力,從而難以保持親密關系中的愛的連續性,或者導致他產生強迫癥癥狀或強迫性行為,用精神官能症癥狀防禦自己的內在攻擊性。更危險的是,在極端情況下,如果「超我」的壓制在某些時刻突然失去了效力,而自我又如此地分散,「本我」將擊穿他的整個人格,對社會展現強大的破壞力(例如【絕命毒師】中的華特懷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