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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純如為什麽自殺?

2012-05-02心靈

1998年,一個理性儒雅的女孩,在美國電視節目中與日本駐美大使對質,並要求對方就 南京大屠殺事件 當場道歉。

她全程列舉大量事實,日本大使被懟得閃爍其詞,不敢正面回應,只說了慣用的「後悔」和「遺憾」等字眼,就慌忙結束連線。

2004年11月9日 ,她在美國加州自己的車裏用手槍自殺 ,今天是她 逝世17周年 的日子,很多年輕人沒有聽到過她的名字。

當時230多家美國媒體報道了她去世的訊息,並向這位華裔女孩致敬,她不是明星,不是富豪,更不是政客。

她就是在1997年出版了詳盡敘述二戰期間日軍罪行的歷史著作 【南京大屠殺:被遺忘的二戰浩劫】 的作者 張純如

她在二戰後掀開了塵封的往事,在如流星一般絢爛的一生中引起了華人和全世界對這段沈痛歷史的關註。

她的祖父張乃藩畢業於國立中央大學,早年在國民政府工作,一生勤政為民、口碑甚佳。

她的外祖父張鐵君是國軍抗日將領,南京大屠殺時期其本人就在南京城,赴台後曾擔任報刊總編輯。

她的父親張紹進和母親張盈盈在1949年從中國大陸遷移到台灣,後來前往美國升學,並雙雙成為哈佛大學博士。

1968年出生的她,從小生活在一個衣食無憂的精英家庭中,按照正常的人生軌跡,會入讀一所常青藤大學,然後嫁給一個門當戶對的高富帥,成為一個中產家庭主婦。

可是慢慢長大的張純如,經常會想起父母提起的外公外婆在南京大屠殺時的逃難經歷,對 那一年的那一座城 ,她始終念念不忘。

她有時會被周圍人問道「如果中美開戰,你支持誰」,哪怕她是出生在美國,看不懂中文,也從未踏足過祖先生活的故土,這種環境下讓她更加認同自己的華人身份。

本來她在大學時是學理工的,可是與生俱來的正義感,渴望用文字影響世界的使命感,驅使她後來轉讀了新聞系。

1989年畢業後,她取得了學士學位,步入社會後,她有著一份令人艷羨的高薪工作。

1991年,她和初戀電氣工程師布萊特·道格拉斯博士結婚,組成了一個富裕美滿的家庭,看起來她的人生和大家預想中的一樣。

1994年,她在加州看了一場有關於 南京大屠殺的照片展 ,這次不同於長輩的口述,血淋淋的殺戮現場照片,不經修飾地出現在她眼前。

所有的西方人都在譴責希特勒的罪行,卻無人知曉日本人在中國犯下的罪行,這讓她更加憤懣。

照片展上大受震撼的她下定決心要為世人揭開南京大屠殺的史實細節,至此,她的人生出現轉折。

當她一頭紮向寫作時,發現美國各地的圖書館很難找到關於此事的詳盡資料,沒錯,這確實是一場被人遺忘的浩劫。

1995年,一籌莫展的她決定前往中國深入實地調查,與事件親歷者面談掌握第一手資料。

當時的火爐南京正值酷暑天,這個從小在長輩呵護下長大的女孩,一落地就因為水土不服染病,為了不耽誤時間,每天拖著病體工作十個小時以上。

她帶著轉譯挨家挨戶的走訪幸存者,和遇到的每一個人探求歷史細節,之後嚴謹地拿著中外資料相互印證。

在收集資料的過程中,最大的收獲就是找到了「中國的辛德勒」,找到了二戰期間外國親歷者寫下的 【拉貝日記】 【魏特琳日記】

日軍攻入南京城時, 拉貝先生 放棄了逃生的機會,與一批當時在南京的外國醫生和傳教士等,成立了一個安全區,拯救了20多萬南京的難民; 魏特琳女士 也曾在金陵女院自覺地承擔了保護萬余名中國婦女兒童的重任。

兩人詳盡地記錄了1937年9月至1938年4月,日軍在南京泯滅人性的暴行,是強有力的第三方證據。

張純如還以書信的形式采訪日本老兵,這些惡魔在她面前坦承了當年在那座城市的種種惡行,砍頭、挖心、分屍...... 手段之殘忍無法用語言形容。

張純如經常看著資料氣到發抖、傷心大哭,寫作時不得不每隔一段時間強迫自己離開稿件,她失眠做噩夢,體重暴減,大把大把的脫發。

經過三年的采訪、整理、寫作,以中國幸存者、日軍老兵和歐美滯留人士三方視角敘述的【南京大屠殺:被遺忘的二戰浩劫】終於在1997年12月出版。

本書以英文披露了大量之前無人知曉的歷史事實,在歐美社會投下了震撼彈,讓全世界人民了解到了日軍在南京城犯下的罪行。

一經釋出就登上全球最權威的【紐約時報】暢銷書榜,停留長達十周之久,並被評為年度最受讀者喜愛的書籍。

銷量近30萬冊,被轉譯成15種語言,在全世界多次再版印刷,導致日本在國際上面臨著巨大的壓力。

惡心的是,日本拒不道歉,國還專門成立了一個委員會來研究張純如書中的錯漏之處,曾拿著書裏的照片大做文章。

他們根據照片光線、角度、服裝等細節指控照片不真實,以此質疑書中內容的可信度。

日本人這麽做不讓人意外,意外的是有一些國人也跟著日本的輿論導向走,發出質疑和嘲諷的聲音。

正印證了那句:「小小寰球,有幾個蒼蠅碰壁。嗡嗡叫,幾聲淒厲,幾聲抽泣......四海翻騰雲水怒,五洲震蕩風雷激。要掃除一切害人蟲,全無敵。」

日本右翼開始玩陰的,張純如經常接到騷擾電話,只能頻繁更換電話號碼,還在數不清的恐嚇信中發現了子彈,這沒有讓她畏懼,反而激起了她的鬥誌。

她母親勸她不要再寫了,她對母親說:「我要拯救那些被遺忘的人,為那些不能發聲的人發聲。」

可是在接觸了太多第一手資料和嚴肅題材後,她的精神大受打擊,長時間無法從悲傷和憤怒的情緒中走出來,不得不去醫院接受心理治療。

2004年11月9日,嚴重的抑郁癥還是奪去了她的生命,那一年,她36歲......

她在遺書中寫道:「我曾認真生活,為目標、寫作和家人真誠奉獻過。」

「我之所以這樣做,因為我太軟弱,無法承受未來那些痛苦和煩惱的歲月。每一次呼吸都變得更加困難……就好像正在溺斃於汪洋大海之中。」

我們的反法西斯戰友走了,她生前從未屈服於威脅,也從未想過放棄寫作,她的鬥爭精神永世長存。

在她去世後在安葬儀式上,中國駐舊金山副總領事邱學軍專程前往參加並宣讀了彭克玉總領事的唁電,向張純如的親人表示慰問:

「她以正義、勇敢、執著、求實的精神揭露了侵華日軍在中國的暴行,還歷史以真實,讓世界了解了南京大屠殺的真相。」

張純如去世後,她的父母還在致力於繼續女兒的事業,他們說:「把歷史真相公布於眾,是中國人的使命,也是純如的遺誌。」

長輩給她取名「純如」,出自【論語】「樂其可知也;始作,翕如也;從之,純如也。」意為純正,她的一生無愧於這個美好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