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痹的，這幫鳥人，勞資有錢的時候，天天KTV酒吧，現在誰都來踩上一只腳。」
劉奇憤然在電話裏罵著：「不就三千多塊麽，勞資偏不給了」」
——————-正文
謝軍是第一次來這個浙東的縣級市，是劉奇讓他來玩玩的，
認識劉奇是因為二十箱的電暖鞋的緣份，那一年謝軍的天貓店做了個大爆款，做到了行業top3，
隨後就會經常接到各種廠家的推銷電話談合作。劉奇是這個小家電產業帶的縣城裏一家比較大的電商公司的銷售科長，
謝軍也沒打算做這家電商的產品，不過和劉奇聊著也算投機，這朋友也算處了下來。
那年冬季開始的時候，劉奇來了個電話：「老謝啊，我這有點電暖鞋，屬於我可以分配的，你拿點去賣賣，不要錢，做得上去的話以後找我拿點來賣唄。」
二十箱電暖鞋貨值也有五六千，算是個人情，謝軍收了這批貨，放在了一些第三方的平台上賣，也記下了這筆人情。
不過這人情還的也快，過了年，劉奇就在qq上告訴謝軍他辭職了，籌了點錢開了個小工廠做小風扇，準備主要放在淘寶上賣，只是因為剛接觸淘寶不大懂淘寶的玩法，讓謝軍幫忙開一下直通車行不行？
礙於二十箱電暖鞋的情分，拿人手短的謝軍幾乎沒有猶豫的答應下來。然後問了問劉奇的推廣預算和目標，了解一下劉奇的想法和承受能力。
「幫忙沒問題，不過話我得和你說清楚，這個成本下去都是有風險的，我特麽收過你電暖鞋，所以也不會再要你什麽好處，大不了你再請我頓好的就行。但花了錢進去沒起來的可能至少占一半，到時候你可別怪我，搞得大家兄弟都沒得做就沒意思了」
「這個我懂，老謝你放心搞，搞好搞壞我都能理解的」劉奇的表態還算靠譜，謝軍放心了不少。
隨後就是測圖測數據，謝軍按既往套路一路給劉奇的小風扇的產品推廣力度加碼加量，
到了四月初，單個連結一天的推廣成本都已經是三五千了，謝軍明顯感到了劉奇在費用上加碼的躊躇，特意問劉奇：「這樣下去推廣成本還會成倍往上翻，你吃得消不？」
電話裏沈默了一下，劉奇似乎下了決心，「都到這程度了，繼續幹吧。」
在花了十萬左右的費用的時候，劉奇的風扇在四月底第一波熱浪卷來的時候終於爆起來了。銷量直接從每天一兩百到四五百，再到上千，兩千三千這樣幾何遞增。
在四月底的時候，謝軍把直通車的操作還給了劉奇，笑稱：「你小子欠我一頓大餐，忙好了別忘了還我。」
「沒問題，老謝你過來我這玩，妹子給你安排好，你想要啥我都給你安排的妥妥的。」那邊的劉奇有點春風得意的樣子。
春風得意也沒多久，劉奇的煩惱來了。這貨還有嫌賣的太好的，這就比較魔幻了，劉奇的小工廠一天只能出一千兩百個產能，可是等到季節的到來，劉奇淘寶的主連結也站穩了行業top3的位置，一天要賣出去三千個，謝軍只知道焦頭爛額的劉奇跳著腳到處調貨要貨，卻也沒太好的辦法。只能看著後台大量的延遲發貨退款和罰款，又不敢去隨意動連結，怕動了後降權撒都沒有了。
在劉奇不斷的抱怨下，夏天終於過去了大半，謝軍心裏算了算這家夥的盈利，如果他能完全發貨的話，這個季節他能搞到不少於一百五十到兩百萬的毛利，不過這個產能限制了他，該賺的錢沒賺到，加上退款罰款這些，這家夥最多也就有六十萬左右的利潤了。
不過剛從單位辭職半年能搞到六十萬，也算是不錯的起步了。
下了高鐵，謝軍就喜歡上了這個小城，小城符合了謝軍所有對生活的向往，有遠山，也有姚江從城中緩緩流淌，小城特有的寧靜似乎漫無邊際的綿延到了遠處的四明山。
打車去劉奇的工廠，在一個山凹的邊上，謝軍看著稍顯破敗的廠房，打趣道：「老板錢賺到了，廠房也得像樣點啊。」
「賺個毛的錢啊，開銷那麽大，五月份的時候一天賣三千個根本沒貨發，都特麽退款」
「我這一天最多也就做一千多個，旺季上調貨都沒地方調，有些配件還是台州那邊拿的，做不出來啊」
謝軍聽了笑笑，確實，這種大爆款在起勢了之後，供應鏈是能不能賺到錢的關鍵，否則訂單爆起來了貨沒了，確實是一件讓人上頭的事情。
這就是實體廠家的糾結，既怕沒生意，也怕生意太好沒貨發。產能做的太大成本太高，做的不夠大就應付不了暴起的業務。到了旺季即使你想調貨，關鍵是別人也沒貨給你，你能咋辦？只能眼睜睜看著該賺大錢的時候賺了個寂寞。
不過劉奇算是好的，不止賺了個寂寞，實實在在的銀子多少也賺了大幾十萬.
帶著謝軍在廠裏逛了一圈，辦公室裏喝茶聊天吹牛。「下半年我打算做毛球修剪器，開模開好了，這次準備充足一點，不會像風扇這樣發不出貨了。」
劉奇對風扇的產能耿耿於懷：「這幫逼知道了我風扇賣得好，所以毛球修剪器的很多配件供應商我都談好了，產能不會有問題了。」
「那就行，風扇我也確實沒想到能起這麽厲害，這麽大的量後面退款那麽多，太可惜了」謝軍也替劉奇惋惜。
「走走走，跟我吃飯去，吃好飯咱去唱歌。」飯點時間到了，劉奇開始四處打電話約飯局。謝軍也不客氣，直接隨他安排了。劉奇約了五六個和他差不多年紀的年輕人一起吃飯，浙江人吃飯還是比較隨意的，也沒什麽勸酒，就是吹著聊著。吃完飯劉奇把單買了。打了個電話，應該是會所經理，聽他的語氣倒是常客的樣子，KTV定了個包間。一行人走路晃晃悠悠過去。
這是個規模不小的KTV會所，劉奇把眾人安頓下來後，讓經理帶小妹過來選秀，十來個妹子進門："大哥晚上好「，然後依個報籍貫。
「老謝，你是客人，來來來，你先選。」劉奇招呼謝軍。看了一遍站成一排的妹子，還是比較喜歡鄰家女孩的風格的，就叫了個圓臉的妹子坐下。
各自選完妹子之後，也是常規的素場的操作，喝酒唱歌擲色子，謝軍感覺到了，劉奇叫的妹子應該是很熟悉的了，老婆老公叫的挺歡實的。謝軍第一次到這，而且是素場，所以表現很矜持，甚至連妹子的小手都沒摸幾下。
玩到一半，謝軍知道規矩，一般台費有人出，妹子的小費是各自自己掏的，悄悄問劉奇：「這是幾塊的場子？」「五塊的，你別管，今天都我來，你老謝到這來，我一定要招待好的。」謝軍不再說話，就這樣陪著這幫人喝酒唱歌。
散場後，劉奇送走了其他幾個家夥，讓謝軍跟著他走，兩邊的妹子都跟著到了門口，劉奇看了眼謝軍身邊的小妹，眼神有點猶豫，謝軍說：「就這樣吧，我自己找個酒店去吧，明天我就直接去義烏了。」劉奇猶豫了一下說：「那讓她先下班吧，我給你對面如家開個房間去，我有卡。到這來要給你安排好。」
謝軍其實倒是有點舍不得邊上的小妹，不過既然東家這麽說了，謝軍也沒說什麽，直接讓劉奇安排了。
轉眼入秋，謝軍忙著自己的天貓店鋪，也沒再幫劉奇開直通車，不過對於劉奇自己開始操作，謝軍還是比較關註的。
劉奇放的第一波是從米折走的，直接每單虧幾塊錢送了三萬個毛球修剪器出去的，銷量保持著第一，直通車跟上不斷加碼，第二波和第三波分別在十月初和十月底，也是分別虧幾塊錢的成本每波送了兩萬個。以維持銷量第一的勢頭。
但是讓劉奇沒有想到的是，到了雙十一收割的季節，成本價上加五塊錢的毛利在應當漲價的時候卻不敢漲，排名前五的竟品都死咬牙關沒漲到往年三十左右的價格，還都堅持在二十不到的價格段廝殺。
所以即使劉奇銷量一直維持在前三，隨著雙十一，雙十二，年貨節一系列下半年的銷售旺季裏，所有頭部的竟品一直維持在低毛利的價格區間，誰都不敢漲價。這個黑暗的季節裏，劉奇反倒是虧了個底朝天。
冬去春來，知道了劉奇被一槍撂倒後，謝軍也沒去聯系劉奇，每個人都不會喜歡在傷口裂開的時候再讓人掰開傷口去看一眼，然後說一些並沒什麽營養的虛情假意的安慰。不打擾是謝軍認為的尊重，對失敗者的尊重。
又是一年春節過後，qq上彈出劉奇原先公司備註的好友申請，謝軍透過後開啟了聊天。
「兄弟，你是原先老劉的客戶吧？」
「嗯，是的。不過不算是客戶，咱們關系還不錯，劉奇這人蠻夠意思的」
「嗯嗯，老劉去年辭職了，你知道的吧，開個個廠做風扇」
「知道啊，我幫他當時調過直通車，當時做的蠻好的，不過貨供不上，該賺的錢沒賺夠，哈哈」
「聽說去年下半年他做垮掉了，欠了好幾百萬，現在當時和他合作的幾個都在找他，說他跑了。」
「不會吧，他應該沒虧那麽多，而且夏天風扇他應該也賺了不少的，就算下半年虧也不至於虧那麽多吧？」
「真的，夏天他確實賺了點錢，但他們那幫人後來就靠著他了，天天KTV，攪得差不多了。冬天的貨都是賬期做的，後來都沒付全」
…….
謝軍覺得這天聊不下去了，想想夏天的姚江之行，似乎也覺得劉奇花天酒地有這個可能。風扇帶給他的感覺一定很爽，這種感覺謝軍也有過，每天五萬十萬銷售額流水嘩啦啦進來，原來賺錢是這樣的容易，只要，只要我把供應鏈調整好，一個季節賺個一兩百萬還不是輕輕松松的。
這種心態下，賺到的這五六十萬天天在KTV這種一晚上花個五千一萬的地方確實不會心疼。
謝軍多少有點煩躁，賺錢是運氣，起勢的時候攻城掠寨無往不利，可是頹勢的時候呢，大廈將傾的時候呢？
拿起手機，謝軍給劉奇打個電話瞎扯起來。
「你狗東西最近咋樣？」謝軍挪揄劉奇
「還能怎麽樣，就這樣嘮」電話裏劉奇情緒不高，有點懨懨然。
「剛才你老東家的業務員找我了，問我要不要搞點東西賣賣，對了，還聊起了你。」謝軍故意扯上這話題。
「哦，他怎麽說我了？」劉奇警覺了起來。
「反正你自己毛球做的咋樣你知道，這個樣子麽，能把你說成咋樣，對吧？」
「就是，不就是說我虧了幾百萬，人都跑了麽，我知道」
「對了，之前有個姓楊的也打電話來問我，說打你電話不接，問問我到底你現在咋樣了？」
「叫楊威強是吧？麻痹的，這幫鳥人，勞資有錢的時候，天天KTV酒吧請他們，現在誰都來踩上一只腳。」
劉奇憤然在電話裏罵著：「不就欠他三千多塊麽，勞資偏不給了」
「你好好講話好哇，你請是你自願的，人家要錢也是天經地義的，最多就是不怎麽厚道而已。」謝軍說。
「哎，隨便他們了。」劉奇又沒了興致。
「接著準備幹撒？」謝軍問劉奇。
「先找個班上吧，家裏老的賣了一套房把外面的還的差不多了，但讓我老婆管住我，錢包不歸我管了嘮」
「哈哈，這就對了，省的你天天在外面泡妞撩妹子。管得好。」謝軍挪揄劉奇。
「拉倒吧，哪還有錢瞎搞啊。」
後記
一年後，謝軍找劉奇聊天。
「你小子最近幹嘛呢？」
「釣魚啊，四明山那邊個湖裏釣魚，對了老謝，來來來幫我買副魚竿唄。」說著，劉奇發來一個連結。
「去你的，買個魚竿還要找我，md。」
謝軍最終還是把魚竿給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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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這篇文章的時候，我也結束了做了十四年的淘寶/天貓。這些年不管是自己還是別人，看習慣了短暫的輝煌或者長久的煎熬，經濟下行中，我發現再回到原點的時候，原先自以為可以做很多事的自己卻已經被時代拋在了後面。
我會在還沒找回自己的時候，把一些有趣的人，有趣的事寫下來，故事很多，我甚至希望有一天我可以以此為生計。能以自己努力碼字寫東西站著把錢賺了。所以請在能看到這裏的你點個贊，
因為私密保護，文中故事人物均有一定程度藝術加工及化名，請勿對號入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