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結）
我討厭周晏討厭了二十多年。
結果周晏說他喜歡我。
？
死對頭變枕邊人？
是周晏瘋了還是我瘋了。
後來。
周晏把我壓在床上，吊得我進退兩難。
他逼問我：「喜不喜歡我？」
「靠......不喜歡。」
1
春節臨近。
我撅著腚在打理花店門口的迎春盆栽，希望他們能賣個好價錢。
一道熟悉的清冽聲音在腦袋上響起，「祝絮，你幹嘛呢？」
我嚇一跳，起身回頭看清那張依舊欠扁的臉時，心情當即一落千丈。
是我從小的死對頭——周晏。
我翻了個白眼，「在處理兇殺現場。」
周晏，經典的別人家的孩子。
住我家對門，從小成績好，有禮貌，長得好看還是跆拳道黑帶。
十裏八鄉的父老鄉親都喜歡他。
只有我非常！討厭！他！
原因無他，每次考試成績下來，都是我家哭他家笑。
我嘟嘟囔囔進了店，門上的風鈴嘩嘩響。
我扭頭瞪他，「你跟進來幹嘛？」
「我剛回國。」
「所以呢？」
「陪我吃飯吧。」周晏臉上跟小時候如出一轍的欠扁笑容，我看著就來氣。
每次他這樣笑，我都沒好果子吃。
幼稚園的時候，他這樣笑著把飯盒裏的章魚火腿分給我，我開開心心吃完立馬就過敏了，後來才知道他飯盒有花生醬，火腿放的近挨著了！
小學的時候，他這樣笑著拉我去看他發現的鳥窩，結果好死不死一泡鳥粑粑就落在我頭上，臭了好久！之後許多年我都不從樹下過了。
初中的時候，他這樣笑著將一個粉色信封遞給我，我剛接過來就被教導主任發現，追了我三層樓，非說我勾引周晏！
我氣得要命，三天沒跟他講話。
那封信我也沒看到，被主任沒收並且當場撕碎了。
高中的時候......不太想說，算了。
沒有大學，因為他大學出國了。
一樁樁一件件走馬燈似的從我腦子裏轉過去，現在下意識逃避他這個笑容，「大哥，你剛回國不去找你爸媽，找我吃飯幹嘛！」
「還沒告訴他們。」
「我開著店呢！」
「那我等你下班。」
說等是真等啊，他就這樣在我店裏，從下午兩點坐到了晚上八點。
坐得我饑腸轆轆，率先屈服，「走吧，我們去吃飯吧。」
2
這種天氣太適合吃火鍋了。
我正坐在翻滾的紅湯前齜牙咧嘴地吃毛肚，剛從鍋裏撈出來的，太燙，我在嘴裏炒了好幾遍才下肚。
保暖思淫......不對，思故鄉。
我突然想起來問周晏，「你回國怎麽沒跟叔叔阿姨說啊？」
他這種完美孩子不應該第一時間回家嗎？
「不想他們知道唄。」
周晏開了瓶冰鎮可樂遞給我，一口下去通體舒暢。
「為什麽啊」
「因為他們催婚。」
噗——
周晏剛剛親手開啟的可樂，以另一種方式到了他臉上。
我咳得臉漲紅，一邊捂嘴，一邊抽紙巾給他擦臉，擦沒擦到就不好說了。
他捏住我的手腕，接過紙巾自己擦了起來，還騰手給我拍了拍後背，「至於嗎？」
「咳咳......怎麽不至於啊！」我好半晌才順氣，「才多大怎麽就開始催婚啊！」
周晏意味深長地盯著我，盯得我後背發毛，訕訕移開目光。
「可能是看我沒出息吧。」
無厘頭的話，周晏沒出息？ sci都發八篇這還沒出息？
我撇撇嘴，沒搭腔，繼續在鍋裏撈煮爛的芋頭。
出了火鍋店，冷風一吹人都清醒了不少。
我怕風，縮著脖子躲在周晏身後，也不問目的地，就跟著他走。
直到他故意帶著我往電線桿上撞......
還好我反應快，在距離電線桿半步之遙時停了下來，才免去一場頭痛，「周晏！你又發什麽瘋！」
「這也不笨啊。」
他沖我笑，路燈在他身後照得他的頭發絲都在發光。
好看，
但是欠扁。
我忽略心裏那點異樣，追著他打。
然後腳一滑，摔進了某個溫暖的火鍋味懷抱。
3
心跳如擂鼓，分不清是嚇的還是什麽別的，分不清是我的還是他的。
「餵，準備掛在我身上多久？」
煩死了，這人長這麽高幹嘛，每次說話都從頭頂傳來，怪得很。
我從他懷裏出來，別的不說，剛出來還有點冷。
一些沒出息的想法被我從腦子裏趕出去，我問：「你今晚不回家嗎？」
「當然不回。」
「那你今晚住哪？」
「住你家。」
我站定看他，沒有說話。
周晏學著誇張的語氣，「不會吧不會吧，絨絨不會不收留我吧！」
絨絨是我的小名，從周晏嘴裏念出來好像是第一次。
熱意熏上臉頰，我踢了他一腳，「滾蛋。」
徑直略過原地抱膝單腳跳的他，邁著步子往前走了，試圖讓風吹散臉上不正常的溫度。
沒走幾步周晏就追了上來，在我面前逆著走，「說真的，我沒地方去。」
「關我什麽事。」我低著頭踢石子。
「你忍心看我流落街頭嗎？」
「非常忍心。」冷漠踢石子.jpg
忽然一顆石子滾到了周晏腳下，他反應不及當即就被絆倒，摔了個屁股蹲。
滑稽的樣子太好笑，我沒忍住笑了出來。
「笑了？那收留我吧！」周晏笑瞇瞇爬起來，微彎著腰湊在我臉前。
「何止笑，我還拍下來了，準備發在興華小區12棟一家親裏面。」
當天晚上，周·跟屁蟲·晏還是跟到我公寓門口。
哦忘了說，大學畢業後我就自己搬出來住了。
4
周晏來的輕便，什麽都沒帶！
我翻箱倒櫃也沒找出一條男士內褲給他。
周晏看著倒是挺開心的，外賣下單了點貼身衣物，拿著小一號的浴袍喜滋滋去洗澡了。
莫名其妙。
我又開始找枕頭，找床單，鋪沙發。
累得滿頭大汗，一轉頭，周晏裸著上半身闖進我的視線裏......
發絲滴下的水珠滑過小麥色的胸膛，滑過均勻的腹肌，沒入潔白的浴袍下。
「啊啊啊——周晏你變態啊！」我臉瞬間爆紅，隨手抄起一個枕頭朝他砸過去。
周晏接過枕頭拍了拍，還低頭端詳了自己一番，「不好看嗎？練了很久誒。」
「醜死了你個暴露狂！」我立馬沖進房間。
「沒辦法，浴袍太小了我穿不上——」周晏拉長的聲音追在我身後。
那個死變態。
我靠在門板上平復呼吸，忽然想起來，家裏只有一個浴室，在外面。
也就是說，我還得再去見那個死變態一面。
靠！
我板著張死人臉，一臉正氣凜然地拉開房門。
在路過客廳時狠狠破防。
「祝絮，你拿貼身衣褲了嗎？」微啞慵懶的嗓音裏是明晃晃的笑意。
我立馬檢查手裏的衣服，全部都在！
「周晏！你賤死了！」
這事小時候也發生過。
初中有一次我爸媽都在加班，家裏熱水器壞了，我捯飭半天都沒反應。
別無他法只能去對門——周晏家借浴室。
結果忘了拿內褲，偏偏他父母也不在家！
我扭捏了好久，久到讓周晏以為我暈在浴室了，我才讓他去幫我拿內衣。
那時的貼身衣物都是可愛款，印著小兔小貓的花紋。
當時都覺得羞恥。
現在只覺得羞恥到爆炸！
我站在淋浴頭下，試圖讓水把我淋死。
5
周晏回國的事還是被他爸媽發現了。
第二天一早我就起床去開店。
離春節日子越來越近，很多早起的爺爺奶奶都會在散步的時候，順手捎個盆栽回去。
但是......
「周晏你怎麽還跟著我？」
「我沒地方去啊。」
「你難道就沒有什麽朋友需要去見見嗎？」我有點小小的崩潰，總覺得事情發展不太對勁。
「沒有，該見的都見了。」
嘖。
然後，當天中午，我媽來給我送飯的時候，就周晏打上了照面。
當時坐沒坐相，大爺似的的周晏瞬間端正了坐姿。
又變回那個家長們絕口稱贊的好孩子。
誰能懂我當時在旁邊憋笑憋得多累。
這可不賴我，我媽送飯從來都是隨機的，我也不知道她送不送。
「阿姨好。」乖巧懂事的周晏牌笑臉，在討喜方面百戰百勝。
「小晏回來啦？怎麽也沒說一聲。」
「剛回來，阿姨。」周晏接過我媽手裏的飯盒，將全店唯一一張沙發騰給我媽。
「你看看，我這也沒多準備點菜。」對著周晏還和藹可親呢，對我就不是這個態度，「絨絨也不跟我說一下！」
？這也怪我？
「阿姨你別怪絨絨，是我回來太突然了。」
哇喔，好標準的綠茶味。
等會，我媽叫絨絨就算了，你叫什麽絨絨啊！
「行了媽，你不是還約了張姨一起做美容嗎？」我推著我媽往外走，她還惦記著周晏的飯。
「哎呀，他那麽大人了會自己吃飯，你趕緊去吧。」
最後在周晏的死皮賴臉下，我被迫跟他分享我的飯。
沒吃飽，下午追加了下午茶，周晏付的錢。
6
當晚，周晏就回了自家睡，我終於又能享受美好的下班時光了！
正癱在沙發上刷手機呢。
不知怎麽的，忽然記起，昨晚周晏在這睡了一晚。
有點如坐針氈。
我甩了甩腦袋，該死的周晏，害人不淺！
緊接著我媽一條訊息就發了過來，叫我明天早點關門，一家人去吃飯。
我當然是樂的答應。
早知道周晏也在場的話就不一定了。
我按照約定地址到的時候稍微遲了點。
聽著裏面愉悅的交談聲我頭頂慢慢冒出個問號。
然後推門就看到——我爸媽，周晏，周晏爸媽，在一張什麽都沒有的圓桌前坐著，並同一時間對我行註目禮。
......哇哦，社恐的地獄。
還是周阿姨反應快，「絨絨來啦，快，坐下來我們點菜吧。」
一切都好，就是為什麽我會跟周晏挨在一起。
夾菜吃飯時肩膀老碰到，昨晚周晏勻稱好看的身材忽然浮現在我腦子裏。
我拿著筷子的手一頓，臉好像又燒了起來。
靠！
「怎麽了？」周晏側頭低聲問我，挨得更近 。
我冷著臉把人推遠了些，「沒事。」
席間聊著聊著，就聊到了婚嫁上。
我正埋頭苦吃呢，突然被點名。
「絨絨今年24了吧？有喜歡的人了嗎？」
「咳咳咳。」我當場嗆了個昏天黑地。
周晏又在給我拍背。
殊不知這一切在家長們眼裏，不是一回事。
「絨絨還沒開竅呢。」
「小晏有沒有心儀物件啊？」
聽到這話我偷摸斜著眼瞧他。
「有啊。」周晏回應倒是大方。
我撤回目光，思緒飄遠了點。
周晏的心儀物件啊，不知道還是不是高中那個。
7（回憶）
周晏從小就是學校裏的風雲人物。
我站在他旁邊實在太不起眼。
差距隨著年齡的增長越來越大，在上高中時徹底到了無法忽略的地步。
所有人都知道，六班那個周晏，有個普通的小青梅，在二班，叫祝絮。
三天兩頭有人拜托我送東西，情書啊零食啊什麽都有，甚至有叫我幫忙討一下周晏學習筆記的。
一開始還好，時間長了就有點煩。
好在周晏從來不搭理那些人，情書零食通通進了垃圾桶，只有學習筆記借出去過。
我一直都是這樣認為的，直到，我親眼看著周晏收了林可佳的情書。
林可佳前兩天剛剛在文藝匯演上大放異彩，潔白的紗裙，優雅的鋼琴，她坐在那彈奏，仿佛出逃的公主。
此時，公主正將一份淺綠色的信封遞給周晏。
風吹過樹梢沙沙作響，我躲在拐角處，陰影將我與他們分割開來。
他們站在走廊裏，站在陽光下，寬大的校服是青春的旗幟，風一吹，揚得好看。
我看見周晏笑著接過了那封信，像往常對我笑那樣。
郎才女貌。
我看著心裏難受，像被人揪著心臟浸在了檸檬汁裏，浸滿了，浸透了，再撈出來狠狠揉捏。
酸得要命。
回家路上，我倆照常一起走的。
是啊，一天之中，只有上學跟放學這段時間，我們是待在一起的。
我默默期待著周晏像以前一樣，將那封淺綠色的信丟進垃圾桶，可是他沒有。
他甚至沒發現我的不對勁，今天我們居然沒嗆聲。
他看起來心情很好，甚至唱了小曲，直至我們在樓梯口分開。
8
「想什麽呢？」周晏在我面前揮了揮手。
我回了神。
現在想起林可佳還是有點難受，看向周晏的眼神就夾槍帶棒。
一些我自己都說不清的不爽。
「你真沒喜歡的人？」
得，哪壺不開提哪壺。
「哪像你，風流韻事一大把。」
「我哪有？」
「你哪沒有？」越說越生氣，聲音沒控制住就大了點。
幾個家長一齊朝我看。
我語滯。
還是周晏打哈哈混過去的。
我煩得很，撐到飯局結束只想快快走人，找個地方休息，也可能是買醉。
兩對中年夫妻各自叫車走了。
我也想走，被周晏拉住。
「為什麽不開心？」
現在知道我不開心了，那會收林可佳情書的時候怎麽不知道。
我心裏翻了個白眼，「沒有不開心。我要回家了。」
「去喝點？」
想拒絕，但沒說出口。
於是被周晏拉去一家清吧。
舒緩的音樂，低聲交談的男女。
沒意思。
9
我反手把周晏帶到一家酒吧，勁歌熱舞的那種。
這家店我陪好友許意來過幾回。
後來許意跟老板談起了戀愛，我就在這混了個臉熟，還有專門的卡座玩。
進門就有人跟我打招呼，「絮美女，老規矩？」
我在前頭走，完全沒註意到後面臉黑如鍋底的周晏。
我的專屬卡座有屏風圍欄擋著，瞧外面就影影綽綽的，燈光也更暗些。
不多時，老板親自提著桶冰鎮的酒進來，瞥見旁邊站著的周晏，「喲，還帶人來啊？好好玩。」
我先開了一瓶灌了幾口，冷冽辛辣入喉，爽得我瞇了瞇眼睛。
周晏在我身邊坐下，也拿了一只在手裏，「你經常來這？」
「不算常來。」
確實不算，在許意拿下老板後，就很少陪她來了。
周晏沒搭話，我也懶得理他，自顧自喝了大半瓶。
醉意有點上頭，我撐著臉端詳周晏，我很少好好看他。
「周晏，你不喝嗎？」
周晏沈默地磕開瓶口，仰頭猛灌。
喉結上下滑動的樣子很性感。
想著想著就上手摸了一下。
摸完我倆都是一楞。
周晏看著我，不自然地動了動腿。
我更不自然！
我移開目光繼續喝，一瓶喝完準備再開一瓶時，被周晏阻止了。
「祝絮，你喝醉了。」
「我沒有。」
「你有。」周晏楞是按著我的手一刻不松。
「周晏，我討厭你。」
周晏嘆了口氣，拿過外套隨便裹在我身上，拉著我就要走。
結賬時被告知老板請了，不知道哪根筋搭錯，又黑臉了，攥得我手臂生疼，偏偏我還甩不開。
就這樣走了一段，我實在憋不住，發出抗議的聲音，「周晏！我手疼。」
那人才如夢初醒，松開了我。
走了半道，我腳也開始疼，又耍賴不肯坐車回家。
周晏沒辦法，脫了我的鞋拎在手裏，背著我走。
我趴在他溫暖寬厚的肩膀上，低聲叫他：「周晏。」
「幹嘛？」
「周晏。」
「我在。」
「周晏，我討厭你。」
「為什麽討厭我？」
我閉嘴不肯說了。
冷風吹過，我靠著他有些迷瞪，好像是醉了。
10
周晏又要拎鞋，又要托著我防止我掉下去，輸入密碼的姿勢就相當怪異。
雖然一瞬間我在思考，他怎麽知道密碼的。
但是醉酒的人思考能力太有限，這個疑問我轉眼就拋到腦後。
周晏將我放在沙發上，「能自己收拾自己嗎？」
我沒骨頭似的順著沙發弧度躺了下去。
很明顯不能。
我朝他招手，「周晏，你離我近點。」
「再近點。」
近到我們的呼吸都交織在一起，我望著他的眼睛，撅嘴親了他一口。
「草。」周晏低聲罵了一句。
掐著我的臉吻了上來，攻城略池。
「祝絮，你最好明天還記得。」
很遺憾，我喝酒斷片。
11
第二天我睡到了日上三竿。
揉著頭出門的時候，周晏正坐在沙發上啪啪打電腦。
看到我出來了，示意我吃飯。
餐桌上擺著好幾個袋子，還冒著熱氣。
我選了份粥拆開，「你怎麽又在我家？」
「昨晚送你回來，收拾完太晚了。」
「所以在這睡了？」
「是啊。」他瞥了我一眼，淡淡開口，「你身上衣服也是我換的。」
「靠！你沒耍流氓吧！」我瞪他。
周晏氣極反笑，「祝絨絨，你講不講道理啊。」
我怎麽不講道理了，摸不著頭腦，算了，懶得琢磨。
我頭還疼呢，繼續喝粥。
周晏收了電腦坐到我對面，「祝絮，真忘了？」
「忘什麽了？」
我的記憶只截止到酒入喉的前一秒。
「你氣死我好了！」說罷摔門走了，鬧出的聲音還挺大。
後來一整天沒看到他，我也沒能清閑。
在店裏忙叨了好幾個盆栽跟花束，深夜十二點多才收工回家。
然後在門口撿到一個醉酒周晏。
？
12
「餵。」
我踢了踢他。
他面色酡紅，閉嘴眼睛歪著脖子坐在我家門前，長腿占了好大一塊地方。
「我報警了啊。」
說罷作勢拿出手機準備撥打電話。
地上那人微微睜了下眼又立馬閉上。
「......」
我吭哧吭哧把人拖進門。
這大個子也太沈了，走這兩步累得我直喘氣。
我正咬著後槽牙思考怎麽殺人不犯法了。
周晏這廝忽然自己東倒西歪地站了起來。
下一秒，直楞楞地倒向我，將我壓在沙發上。
靠，一瞬間我感覺自己肺被壓爆炸了......
「為什麽討厭我？」
周晏頭擠在我脖頸處，聲音沙啞纏倦，呼出的熱氣全拂在我耳朵旁。
我推了推他。
紋絲不動。
「為什麽討厭我？」
他又重復一次，頭還在我頸邊蹭了蹭，毛茸茸的發頂掃過我的臉頰，有點癢。
「絨絨，為什麽討厭我？」
果然，人類的本質是復讀機嗎？
周晏大有一種得不到答案不罷休的氣勢。
「因為你考試成績永遠比我高，我老被我媽罵，行了吧。」
我又推了推他。
「不是這個。」
還有規定的滿分答案？
「因為......靠！周晏你別蹭我了！」
這廝是不是故意的啊！嘴唇都似有似無地擦著我的脖頸、臉頰。
我手腳並用把他推到了地上。
周晏腦袋磕上地板，他撐著身子，一只手摸著後腦勺，醉眼朦朧地望著我。
好一副單純無辜的嘴臉。
腦子裏忽然滑過一句：男人三分醉，演到你心碎。
我拎起周晏的領子，「周晏，你真醉假醉？」
誰知道他忽然捧著我的手，放到自己臉上，還蹭了蹭。
......看來是真醉。
不想陪酒鬼玩了。
我抽出手，準備離開。
誰知酒鬼還想玩，拉住我猛的一個用力。
我猝不及防摔在他懷裏，下巴磕在鼓囊囊的胸膛上，險些咬了舌頭。
酒氣鋪天蓋地，臭死了。
他動作倒快，雙手環在我腰上抱得賊緊，「絨絨，別討厭我。」
我戳他，「不想讓我討厭就是別收林可佳的情書啊！」
周晏沈默了。
我艱難地仰頭看他，他閉著眼睛一動不動，像睡著了。
腰間的手也慢慢松了力道。
13（回憶）
在樓梯口分開後，周晏率先進了家門。
我在門口站了很久，看著他關上的家門，說不出的郁結。
後來幾天我都刻意避開他，自己一個人上下學。
連班次相同的體育課，我都在解散後第一時間躲起來。
直到那天，輪到我去器材室打掃衛生。
放個球拍的功夫，器材室大門忽然關上。
周晏黑著臉一步步逼近我，「祝絮，你在躲我？」
「沒有。」此時的周晏已經很高了，這樣居高臨下地看著我讓我覺得喘不過氣。
「那為什麽上學放學不等我？我找你也找不到人。」
那個淺綠色信封哽在胸口，不自覺的，話裏帶上了哭腔，「周晏，你煩不煩啊！」
我繞開他跑了。
又是幾天無交集。
我像往常一樣，放了學就在學校找個角落躲起來，等學校裏的人都走差不多了，周晏應該也走了，我才會回家。
這兩天校門口的路燈好像壞了，忽閃忽閃的，天黑的又快，我有點害怕。
出校的學生越來越少，我攥了攥書包帶子，咬著牙離開了校門。
剛走沒兩步，就被一只大手扯到一旁扣在了墻上。
「啊——」未完的尖叫被堵在嘴裏。
周晏一只手捂了我大半臉，只留一雙眼睛在外邊。
我瞪大了雙眼，看清是他的時候瞬間紅了眼眶。
「祝絮，你是不是談戀愛了？那孫子就讓你一個人回家？」
我嚇得厲害，喘著氣踢了他一腳，「誰孫子還不一定呢！」
周晏跟在我身後，「餵，什麽意思啊？你還沒回答我呢，你是不是談戀愛了？」
他的話好多，「是誰？是不是你們班那個班長？我明天就找他算賬去。」
眼看他說的越來越離譜，我回頭又踢了他一腳。
「我沒談戀愛！」
「你為了他放學留這麽晚，他連這點擔當都沒......沒談戀愛？那你躲我幹嘛？」
「我......周晏，你少煩我！」
周晏沒有再跟著我。
這事也不了了之。
後來我們還是一起上下學，只是總覺得隔著一層。
再後來，周晏經常代表學校參加競賽，我在學校過重復日子。
兩個人越走越遠。
我遠遠瞧見過幾回：瞧見周晏跟林可佳走在一起，談天說笑。
高考結束，我又是打工，又是旅遊，又是回老家的。
反正沒讓周晏找到我。
雖然他好像也沒怎麽找過我。
之後就聽父母說，周晏出國了。
心裏仿佛空了一塊。
14
不想管地上躺著的醉鬼，我完全沒有負責的意思，幫他把鞋脫了是我最後的仁慈。
並且毫無心理負擔地又踹了他一腳。
等我收拾完自己，關上房間門，客廳重新陷入黑暗的剎那。
醉鬼睜開了眼睛，清明得很，哪有一絲醉樣。
他在手機上劃拉著，像在找什麽東西。
15
我起床的時候周晏已經走了，連移位的茶幾都幫我恢復了原樣。
餐桌上依舊有幾個袋子，不用想，是周晏買的早餐。
周晏是中午來的店裏，跟我說要訂一束花。
「什麽型別啊？什麽時候要？」
「明天這個時間過來拿。送女生的，要個現在流行的款式吧。」
我低頭紮新年盆栽，聞言皺了皺眉。
雖然很沒有道理，但我第一反應是，周晏要送林可佳。
我讓他去看我工作號的款式圖，挑好了跟我說。
一堆花呢，偏偏選了我自己最喜歡的一束。
我瞥了一眼，想也不想就拒絕了。
不想周晏拿著我喜歡的花束送別人。
他也不強求，轉頭挑了個最貴的。
「這個也做不了，店裏沒花材。」
這是真的，店裏的花不夠。
他讓我看著做一束，以淺綠為主色就行。
淺綠色......我他媽給你紮束綠帽行不行！
雖然有點怨氣，但我還是老老實實紮了束花。
別管送誰，我花店的招牌不能砸。
甚至在包裝上格外上心，保證淺綠，絕對淺綠！
跟他當年那封該死的情書一樣綠！
但我沒想到，周晏會帶著林可佳來店裏拿花。
16
周晏替林可佳拉開門，讓她先進來。
幾年不見，林可佳更漂亮了，褪去青澀，舉手投足間都是成熟女性的溫柔。
看到我對我微笑了一下，「你是祝絮吧？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我簡直是牙縫裏擠出來的聲音，像頑劣的小醜。
「祝絮，昨天拜托你的花做好了嗎？」周晏看都不看我，眼神全程追著林可佳。
預想成真，這一幕刺痛著我的眼睛。
我眨了眨眼，拿起早就準備好的花束遞給他。
那束花在周晏手裏停留的時間不足兩秒，就到了林可佳懷裏。
「很漂亮，我很喜歡，謝謝你啊，祝絮。」
「不用謝，花是周晏訂的，你謝他吧。」
「我們一會要去吃飯，你也一起吧？」
我咬了咬嘴唇，看了眼周晏，發現那人背對著我。
「算了，我開著店呢。你們吃吧。」
周晏跟林可佳走了。
我看著兩人離去的背影，不是滋味。
青春少年時的酸澀卷土從來。
果然，周晏那個心儀物件，還是林可佳。
我忽然意識到，我對周晏......好像遠遠超出了普通朋友該有的情感。
17
「你才意識到啊！」許意白了我一眼。
我倆正坐在她物件酒吧裏，我倆的專屬卡座上。
「什麽叫我才意識到。」
「早兩年，你跟我絮絮叨叨你那個竹馬的時候，我就發現了。」
我這次沒喝酒，端著杯果汁在喝。
「當時你說他出國了，我尋思時間長了你可能也就忘了，就沒提。現在看來，忘什麽啊，刻骨銘心了都快。」
「什麽啊！」我對許意的說辭表示不滿。
哪有那麽沒出息，還刻骨銘心。
不受控的，我又開始想，那周晏呢？周晏是什麽想法？
可是周晏喜歡的是林可佳吧。
我把我的猜想告訴許意。
許意找遍手邊，沒有趁手的物件，最後拿了桌上裝飾用的假花點了點我的頭。
「你是不是笨！你跟周晏，青梅竹馬，喜歡就把他搶過來啊！那個林什麽的，認識的時間能有你倆長嗎？」
我低聲嘟囔，「可是感情又不分先來後到。」
「沒出息！強扭的瓜甜不甜也得扭了嘗嘗才知道！」
許意忽然撞了撞我，「誒，那是不是你竹馬？」
我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還真是，林可佳眉眼含笑站在他旁邊。
「你沒跟他說過我跟這店老板在談戀愛吧？」
我思考了一下，搖了搖頭。
「行，你等著。你那男人我必給你搞到手！」
說罷人就跑了，留下一臉懵的我。
18
下一秒，她男朋友也就是這店老板，突然貼著我坐。
我瞪大了雙眼，看向躲在暗處的許意。
她擺了擺手，讓我別管，安靜坐著就行。
老板將手搭在我身後的椅背上，乍一看好像摟著我。
這距離也太近了！
我不自在地挪了挪。
正好又看到周晏跟林可佳朝我的方向走了過來。
很顯然他們也發現了我。
此時老板忽然傾身，從周晏的角度看，就像壓著我一樣。
我連頭發絲都緊貼在椅子上，一動不敢動，連呼吸都停止了。
「放松點，我老婆說了，今天得幫你拿下那男的。你放心，男人都吃這套。」老板輕聲說道。
我淺淺呼了口氣，準備跟他扮演下恩愛情侶。
老板傾身的時間不短，在外人看來只會令人遐想連篇。
老板起身，將我的果汁遞給我，跟我碰杯。
我適時紅了臉。
周身溫度好像低了點。
周晏沈著臉，聲音好像被冰淬過，「祝絮，你在幹嘛？」
19
我看了看四周，林可佳不在了。
老板拿了瓶沒開的啤酒遞給周晏，「你是小絮上次帶來的那個吧。好久不見。」
「我他媽沒問你。」周晏扯了扯自己領口。
我心頭一跳。
我很少聽到周晏說臟話，連打遊戲的時候，生氣了都是抿著唇自己憋氣。
「祝絮。」周晏喊我。
我沒理他。
「兄弟，別這麽大火氣。嚇著小絮了。」
周晏忽然一拳頭砸在老板臉上，霎時就見了血。
我嚇了一跳，當場呆滯。
老板抹了下自己嘴角，反手也給了周晏一拳。
兩人扭打起來，拳拳到肉，聲音悶響，啤酒瓶子碎了一地，圍觀群眾站了一圈。
周晏摁著老板，眼神狠辣，「小絮是你叫嗎？」
靠！什麽情況！
我反應過來，趕緊去拉架。
周晏打上頭的樣子太嚇人了，差點誤傷到我。
看清是我後，拳頭停了下來，抿著嘴捏著我的手臂往外走。
他步子太大了，我趔趄了好幾下，喊他也沒反應。
我回頭看了看老板，發現許意在扶他了，兩人一人豎著大拇指，一人對我比了ok的手勢。
......他們兩不愧能談戀愛啊。
20
周晏直接把我推進了後座。
這是他自己的車。
他將我的手腕壓過頭頂，俯身啃我。
對，是啃。
血腥味在唇中彌漫。
周晏越吻越起勁，吮得我舌尖發麻。
我有點受不了，眼淚在眼眶裏打轉。
只能用空著的那只手拼命拍他。
周晏這個混蛋，把我另一只手也壓在頭頂。
我是真害怕了，眼淚撲朔朔落下。
嘗到鹹澀的味道周晏才停下來。
他輕輕啄了我一口，然後是鼻尖，臉頰，眼角。
他喊我，「祝絮。」
「周晏你混蛋！」
「絨絨，我喜歡你。我......」
我打斷他的話，「我討厭你！」
周晏把我抱到他腿上，一下一下給我擦眼淚，「我錯了我錯了，別討厭我。」
又捧著我的已經有一圈紅痕手腕來回翻看，「是不是疼了？」
我撇開頭，不肯說話。
周晏將我的頭掰回來，直視著我的眼睛，「絨絨，看我。」
「不看。」我將眼睛閉上。
周晏又親了上來，「閉眼是接吻的訊號。」
無語！
我推開他，「找你的林可佳去。」
明明不想那麽酸的，怎麽開口還是一股酸味。
「絨絨的醋壇子打翻了。」周晏埋在我胸前悶笑。
「我沒收她情書，她也沒看上我。別討厭我，好不好？」
「那封信不是給我的，她托我轉交給同個競賽組的學長。」
「你記得嗎？永遠不好好穿校服的那個。」
我皺著眉，在腦子裏篩選這號人物。
「算了，還是別想起來了，不想你記得別的男人。」
周晏又親我。
「等會，所以你那天沒喝醉!」
「額......絨絨會原諒我的吧。」周晏一臉無辜，如果不是一些難以忽略的灼熱抵著我腿根的話。
21
回到家，周晏好像瘋魔了一樣。
走哪親哪，逮住我了就親一口。
「絨絨，你還沒說喜不喜歡我。」
「不喜歡。」我坐在沙發上舔雪糕，舌尖被周晏咬破了，疼的厲害。
周晏看著我的眼神深了又深，「絨絨，你臉上沾到了。」
「嗯？」
周晏伸手在我臉頰上抹了一下，繼而放進自己唇間。
動作太過自然曖昧。
我不覺羞紅了臉。
直到被周晏放在床上，他出口袋裏掏出某東西的時候，才驚覺這人蓄謀已久。
「你什麽時候買的！」
「剛剛給你買雪糕的時候。」
說罷手就探進衣擺。
「等等等等......」
「等不了，有事一會說。」
影子相疊。
嗚咽聲傳來。
周晏放緩動作，「絨絨，喜不喜歡我？」
我難受，自己動了動腰，咬著唇不肯說話。
周晏按著我，「說話，喜不喜歡我。」
「不喜歡。」
他輕笑一聲，動作深深淺淺，左右不肯給我一個痛快。
身上難受，心裏委屈，我張嘴咬了他一口，「周晏，你就是混蛋。」
周晏悶哼，「絨絨，說喜歡我。」
我實在耐不住了，崩潰道：「喜歡喜歡喜歡......」
後面的話被賭周晏堵在唇間。
22
我窩在周晏懷裏，細數他這幾天的行為。
「所以，洗澡是故意的，喝醉是故意的，訂花也是故意的。周晏，你騙得我好啊。」
「寶寶......我只是喜歡你。」
周晏把玩我的手指，一個指甲一個指甲摸過去。
「我喜歡你，從小就喜歡你。分你章魚小香腸是喜歡你，帶你去看鳥窩是喜歡你，初中時給你寫了情書，可惜被主任撕了。」
我猶豫了好久，還是問出了最在意的那個問題。
「那為什麽去國外讀大學？為什麽......這麽久了才回來。」
「你老是躲我，我以為你真的討厭我。」周晏說得實在委屈，「出去沒多久我就想你想的要命，偷偷回來看過你，結果你好像在跟另一個男生約會。」
「嗯？我清清白白這麽多年，什麽時候跟男生約過會。」
「就大一那年夏天，我偷摸打聽了你學校，去的時候你跟一個男的在喝咖啡。醜死了那個男的，當時我都想不通你喜歡他幹嘛！」
「有點印象，沒記錯的話是許意她哥，你看到的時候她正好去上廁所了。後來呢？」
「後來我傷心欲絕，回去繼續讀書了。」說著還拉我的手去摸他胸膛，我拒絕了。
「我努力讀書，鍛煉身材，想著一定要賺大錢，回來讓你眼睛裏再也裝不下其他男人！」
我噗嗤一聲笑出來。
「絨絨，我做到了對不對？」
「嗯。」
「還好，還好你還在等我。」
「要是我沒等呢？」
「不可能，我老跟我媽打聽你的動態，我還時不時就跑回來親自看看你，每一個潛在情敵都被我敲打過了！你只能等我。」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