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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乘坐出租車或網約車時發生過哪些讓你難忘的故事?

2017-11-13汽車

我在半夜打網約車,結果打到了本不存在的98年老皇冠……

1

這是發生在很久之前的一件事情了,前思後想還是決定將之完整寫出來。

那時我才剛剛在這個城市落腳,找到的工作也是又遠又累,加班到午夜乃至次日淩晨簡直和呼吸一樣稀松平常。

也因為這樣,一般離開公司的時候路上已經沒幾個行人了,公交地鐵也更是早已停運,我除去打車之外確實沒什麽選擇。但可恨的是,公司的位置實在有些偏僻,而且公司從不報銷打車費……

所以這種情況下,我會選擇撈幾個順道的同事拼車,稱之為車搭子——這樣一來能均攤車費不說,二來大半夜回家有人結伴而行,心裏多少也能踏實一些。

出於潔癖的我還有一點執著,就是隨身攜帶一小瓶香水,每次上車時都會輕噴一下祛祛味道。因為很多車子經年累月載客,汗味煙味還有內飾塑膠味混雜在一起,那味對我來說十分要命。

但不論是車搭子還是司機從未留意過我的行為,我也不曾向任何人提起過。姑且算是自己的一個小習慣吧。

我記得那是個周三,當天情況實在特殊,因為我負責的一個計畫著急在周末前上線,所以楞是留到了將近周四的淩晨1點才離開。這個點,連我一向忠實的車搭子們也等不了太久,他們只得先行一步回家了。

我便只能咬咬牙一個人打車回家,心裏想著這次可要破費了,畢竟從公司到家有將近一個小時的車程(約50公裏),沒個100來塊是絕對下不來的。

然而當我開啟網約車軟體時,系統卻一直提示當前叫車困難,即便我狠心加價加排程費也是如此。就這麽過了有20分鐘,焦慮的心情被等待界面的載入動畫和一根根抽到底的煙蒂快速翻炒著,炒出我額頭上的一滴滴汗珠。

要是再不來車,可別是今晚就交代在公司了吧?我無力地嘆息道,整個人癱軟地蹲在地上,手裏的電腦包幾乎要砸向地面。

我開始考慮plan b,比如就近找個快捷酒店湊合一晚,亦或者徒步去周邊車子更多的商業街重新叫車……一時間好幾個方案就這麽乍現在我的思緒中。

正在我對著網約車界面出神的時候,系統閃了一下界面,提示有司機已經接單,距離我只有1分鐘的路程。

穩了,可算不用在公司過夜了。我感到十分慶幸,內心長舒一口氣。

但稍後就感覺有些不對勁,因為我發現這台車並沒有顯示任何車牌,原本展示車牌的位置只有「AA·******」(是的,就是一串星號),司機的資訊欄也是一片空白,沒有頭像,沒有姓名,沒有評分,名稱僅僅是一串字元「*dddddd」。唯一能幫助我釘選這台車的,就是車型了——一台白色豐田皇冠。

我起初以為是打車軟體bug,畢竟公司位置太偏基站也少,網路訊號一直都不太好。而且司機的距離也越來越近,如果取消重來,又不知道幾時才能蹲到下一輛?簡單思想鬥爭之後,還是決定等這台車來接我。

可能是某家營運商資訊沒更新出bug罷了。我這麽安慰自己想著。沒等多久,街角就駛來了一輛白色的出租車。

我擡頭看去,是一台閃著氙氣大燈的白色豐田皇冠155。但奇怪的是,它沒有車牌,中網沒有皇冠的車標,也沒有營運商的貼紙。車身從車頂到輪轂都是純白色的,這跟你一般見到的白色網約車不太一樣,是那種很純凈通透的,近乎鏡面的白,好似剛剛從洗車店打完蠟出來。它只有車窗是漆黑色的,那種深不見底的黑,從外面基本完全看不見車裏面的模樣。這台白色出租車在夜幕的昏黃燈光中顯得實在太過耀眼,很難不註意到它的存在。

我一瞬間十分疑惑,真的還有這麽古怪的網約車?然而看了一會就回過神來,於是趕緊向皇冠的方向快步走去,一邊走一邊揮手,示意要上車。

司機顯然看到了我,緩緩在我面前停下,隨即而來的是緩緩自動開啟的車門。

我覺著有些奇怪,印象中皇冠沒有自動開門的功能啊?但也許車主改裝了也不好說,於是還是帶著疑惑上了車。這個時候大致是淩晨1.30的樣子。

一上車就聞到一股莫名的香味,車內的溫度也明顯比車外低一些,我坐下後身子不由自主顫了一下。純黑色的真皮座椅十分舒適,灰黑色的內飾顯得比較簡單,也是蠻有格調的。到底是豪華車嘛,我竟然還稍微得意了一下。

車後座的頂燈也隨之點亮,是那種灰暗的冷光燈,但前座的燈卻沒有亮,司機的臉也看不清。

「你好,尾號3998。」我當時沒有在意這些細節,像以往打車一樣,主動跟司機確認了手機號。

「好的,請系好安全帶,我們現在出發。」司機的回答和其他網約車司機沒什麽兩樣,唯一不同的是——他的語調沒有任何抑揚頓挫,而且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甚至感覺司機說話的時候沒有呼吸,十分平靜,好像是提前錄制好的一般。

還有一點是,他的中控上沒有手機和手機支架。可能這也是人家最後一單,所以提前把手機收起來了吧?我猜想著。

現在想來,我這心眼子真是比城門還大。可能是打工人回家休息的欲望太過強烈,強烈到足以使自己無視這台車的種種的詭異之處。或許是一種別樣的「系統覆蓋」吧?

隨著車門自動合上,車子快速起步了,沒一會就加速到了5-60碼的速度。一時間我甚至以為這是一台新能源皇冠,因為整個過程真的聽不見一點點發動機聲——起步和加速非常之絲滑,轉彎時也沒有絲毫減速,離心力都感覺平緩了許多。

本想拿出手機刷一會,但一看又沒電又沒訊號的,得,合著您全部的勁都用來給我找車了吧。我便把手機放回口袋,包著電腦包,靠窗對著夜幕下的模組屋發呆。也許是因為過度勞累再加上車上香氣的作用,我竟然沒一會就睡著了。

2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又被車上的冷氣給凍醒了。憑著先前的經驗,一般這一覺醒的時候離家應該也不太遠了。但正當我扭頭看向窗外的時候,發現車子竟然還在快速路上飛快行駛著。我根據窗外路燈桿倒退的速度判斷,這時的車速差不多有8-90碼。

不對勁吧?照這個速度我應該早就下快速路了啊。我心裏瞬時一咯噔,睡意飛速消散,擡起手表一看,這時的時間已經是淩晨2.58分,已經過了一個多小時還沒開到家?這哥們別是看我睡著了偷偷給我繞路呢?

想到這裏,便十分後悔剛剛沒有抵抗住倦意。我想看清司機的表情,但前排卻依然一片漆黑,只能看到漆黑的擋風玻璃外的路面,路燈甚至都沒有在司機的臉上留下點輪廓光。他的臉和他的西裝外套一樣被沒有光亮的暗包裹著。唯一不同的是,車內空氣變得十分渾濁且刺鼻,先前的香氣也消失不見,整個車內感覺像是有人抽了一整包煙,雲霧繚繞的。

我瞬間警覺起來,腦海中不斷浮現以前看過的網約車司機謀財害命的新聞,趕緊大聲開口質問司機:「師傅,咱們都開一個多小時了,怎麽還沒下高架啊?你最好別是在給我繞路啊?」

司機沒有回答我,取代而之的是死一般的沈默。我又嘗試問了兩三遍,依然得不到任何回答。

這個時候的我也有點火了,於是加重語氣吼道:「我警告你,如果你再繼續繞路,我一定會找營運商和平台投訴你,現在你給我就近停車,讓我下去!」

這時讓我最魂飛魄散的一幕來了。以至往後的日子裏,我都還在因為這一幕時不時地發魘。

司機沒有任何減速的意思,而是一邊繼續行駛著一邊開啟了前座的頂燈,並緩緩扭頭看過來,也就是這時我發現,他他媽的臉上竟然是像高斯模糊一般的模糊!不是沒有臉,而是非常模糊,借著冷色的燈光,你能看出五官的位置和深淺,但就是看不出五官的細節!

而且這層模糊好像液體一樣會流動,他的這層模糊逐漸堆成了一個笑臉,並緩緩開口道:「你確定要這麽做嗎?」聲音也和先前完全不一樣,有著那種受潮了錄音帶,減速放慢才能播放出來的破碎和粗糲感。

我瞬間被嚇得六神無主,猛地大叫一聲並瘋狂拉動車門的把手,但無論怎麽樣都開不開。想使勁搖窗戶,也搖不下來。車子並沒有減速,但我決心寧願摔死也要從這台車逃出去。司機依然雙手扶著方向盤,笑著「盯」著我,只不過那笑容的弧度越來越大,在昏暗的燈光下變得更加猙獰。

我感覺整個人都要暈過去了,被強烈的求生欲催趕出來的腎上腺素讓我用出了所有力氣甩起電腦包去砸車窗。

也許是因為電腦和包都足夠堅硬,加上我力氣又大,右側的車窗被我砸出了一圈裂痕和一個拳頭大的小口,外面的空氣嗖嗖的倒灌進車內,車內原本渾濁的空氣倒是很快消散一空。

這是生的氣息!我見此一邊吼叫一邊加大了砸窗的力度,時不時用一邊腳向「司機」的方向空踹一邊大吼,罵出我能想到的最難聽的臟話,以防它接近我的位置。但可能是窗膜的原因,車窗的裂痕雖然擴大,但始終沒有進一步爆裂開來。這玻璃和窗膜也太硬了,他媽的!難道要我交待在這裏嗎?

不行,我還是不能就此坐以待斃。

我想到了自己先前會用來祛味的小香水,於是在包中一把掏了出來,萬幸的是剛才的猛擊沒有把它砸碎。我趕緊擰開香水的蓋子,一邊吼叫著一邊把它全部灑向車子左後座上,然後又掏出我的打火機搓著,直接甩了過去。

不用說,左後座直接燒了起來。一小股橙色火苗在後座和地板上瘋狂地跳著舞,仿佛在示威一般。濃煙隨即填滿了車內,嗆的我直咳嗽,我不得不用手肘蓋住自己的口鼻。「司機」看到這一幕臉色也變的更難看了,它的表情逐漸變得痛苦且扭曲,臉上那片高斯模糊被車頂的冷光和火焰的暖光照得更加抽象。它開始對著我發出極為淒厲的叫聲,那聲音難聽至極,像是長指甲斷斷續續地在黑板上劃。

我點火後就蜷縮在右後座的一角,用包護住自己的臉,緊貼著剛剛砸開的後窗玻璃一角避免窒息,不敢看「司機」,想盡力回避它的尖叫聲,也不敢看自己點的火。車內原本清冷的空氣瞬間化作強勁的熱浪,火焰很快就從後座蔓延到前座「司機」的靠背上。

這時「司機」仍在吼叫著,但似乎燃燒產生的煙霧完全沒有讓它的呼吸出現一點點不適(如果它需要呼吸的話),它也不再「盯」著我,而是放慢了車速。過了十幾秒,我想速度應該掉到了20碼左右,於是我又試著拉了拉車門,發現車門竟然開了,我想都沒想就用身體頂開車門,用電腦包死死扣住臉,蜷縮著身體滾了下去,連著滾了好幾圈之後,撞在了快速路分岔口的防撞桶上停了下來,劇烈的疼痛使我動彈不得,我懷中抱著電腦包就這麽躺在路上。

這時擡頭看向那台白色皇冠,它敞著右側車門冒著火光,向前開了十幾米就停下了。正在我擔心司機會不會下來要我命的時候,我看見車子的濃煙開始變淡,火光也開始一點點消失,火竟然自己就滅了?正準備掙紮起身的時候,只見車門緩緩合上,車子又像之前一樣快速起步,隨後消失在我的視野。

3

我忍著渾身的疼痛,大口喘氣,僥幸自己逃過一劫。腦袋上的汗珠混合著擦破皮的血跡一並流下,簡直是狼狽至極,感覺真不比那個「東西」好看到哪裏去。

好在桶的質地比較軟且裏面有水,除了胳膊腦袋幾處擦破皮和手上被火焰烤的刺痛之外,總算是沒受什麽大傷,但有沒有內傷就不一定了。當時也顧不上想這些。

四下環繞,這時的環境更加詭異,空氣中不知道什麽時候起了霧,讓昏暗的路燈看著更暗。突然發現,這完全就不是往家方向的路,路邊堆滿了施工材料、水泥沙子和攪拌機,整條路根本就是一副還沒竣工的樣子?

我趕緊掏出手機準備報警,發現還剩最後5格電,但比電量更嚇人的是——鎖屏時間顯示現在是淩晨2.13分。

什麽他媽的玩意?坐個鬼出租時間還給我整倒流了?我被這一瞬驚得說不出話,臉色被無盡的疑惑擰成一團,像曬幹的抹布。

但當我又仔細一看日期,我剛剛稍微熱起來的身子瞬間又涼了下去。一股暴寒從我心頭升起—

手機時間顯示,這會已經是周五的2.13分了。而我打上車的時候還是周四淩晨。也就是說,我在這個鬼出租裏被困了接近一天一夜。

我炒檸檬啊。

解鎖手機,微信簡訊和電話圖示上是無數未讀訊息凝結成的「…」。我心裏一咯噔,得,這份工作估計是保不住了。

我想開啟打車軟體檢視自己的位置,結果發現自己距離最開始上車的地方足足有100公裏遠,幾乎到達了城市轄區的邊界。看地圖,這裏應該是一段還沒修好的快速路。我站起來往白色出租車消失的地方看過去,只見路的盡頭是一面藍色的圍擋,很明顯前面就是斷頭路,離地面有大概6層樓的高度。笑死,想想就該知道會這樣。

隨即點開訂單記錄,根本找不到任何關於這台皇冠的訂單。點開微信和支付寶,也沒有周四淩晨網約車平台的扣款資訊。

那我他媽究竟是怎麽打到這個車的?

太多的疑問攪拌著疼痛讓我暈頭轉向,我強忍著眩暈用盡最後一點力氣和手機電量打了110。我嘗試用僅剩的理智向接線員訴說自己的經過,那頭很明顯的頓了一下,隨後表示馬上會有警員前往我的位置,讓我原地等待。

打完報警電話後,身體便不受控制地倒下了。

4

再次醒來,已經是周六了。記憶中熟悉的醫院消毒水味讓我瞬間放松了下來。

身邊圍了一圈人,有醫生,有我的車搭子和我的直屬上司,有警察,有網約車平台的營運代表,總之一堆人,把病房塞得滿滿的。

醫生說我渾身有多處軟組織挫傷,六七處破皮,左手輕微燒傷,有一根肋骨斷了,還有點輕微腦震蕩,應該是從車上摔下來的時候摔的,別的暫無大礙,也沒有我想象中的內傷,五臟六腑都還在,一時半會掛不了。但即便如此,他還是讓我休養一周再出院。

在警察的詢問下,我詳細的說完了那晚的全部經過,所有人聽完都呆住了。顯然這個事情過於離譜,過於都市傳說,以致於我上司直接建議我幹脆接受一下精神測試。

直到平台代表開口主動提了一嘴:「你說車上的那股香味,是不是有點淡淡的薰衣草味?」

我直接呆住了,問她怎麽知道的?其他人也一並扭頭看向這位代表。

代表隨後擺了擺手,表示自己只是猜測而已,因為前陣時間平台為部份司機免費贈送了薰衣草味的車載香薰,但司機反饋這香氣容易讓人發暈,有駕駛風險,於是也不再發放了。

她緊接著又說,平台營運近十年,從來就沒有皇冠155在上面註冊過營運車輛。他們向對口的市區出租車公司也查詢過了,皇冠車型早在2000年前後就集體退休,現在平台旗下營運的所有車輛基本都是國產新能源電車,連汽油車都很少見,遑論是一台本就屬於高端車型的皇冠了。

唯一有記錄的,是幾台98年前後在市區註冊的十幾台進口皇冠出租車,那十幾台車很貴,全部是原廠黑色原漆,且跑了一年半就因車隊解散被賣給車行流散各地了,跟我口述的車型明顯不符。

那位警察也表示,局裏征調了本市車管所的記錄,發現有過記錄的營運目的皇冠車就僅有上述的那一批黑車,不存在我所說的白色皇冠155。個人和其他公司名下的倒是有幾台,但多數都被登記抵押、報廢。

我此時已知深究下去沒什麽意義,即便營運代表知道實情故意不說也不能奈她何,畢竟連警察都沒有當面繼續追問她,我想自己也別摻和了。

畢竟,在車上縱火逃生的事情我也選擇性沒有交代,我怕萬一真有這麽台車給我點了,那警察和保險公司還會放得了我?分分鐘縱火罪啊。

交代完後,警察拿出了一份筆錄讓我簽字畫押,塞了一份報案回執給我並象征性地表示會跟進這個案件,同時也警告我筆錄如有造假嫌疑,要承擔相應的法律責任。

網約車平台代表表示會為我贈送有效期半年,每天一次的免費乘車卡,以示補償。

直屬上司表示,本來想按照曠工開了我,後來也是考慮到我這趟命運多舛,說罰一天薪資了事,順帶祝我早點康復好回去幹活。這狗崽子。

倒是幾個車搭子哥們姐們紛紛安慰我,說下次無論多晚下班都會等我一起上路了,其中有個哥們還表示自己最近就會買車,以後只要順路都會捎我回去。不論真假,這屬實給我小小感動了一下。果然,還是陽間有真情啊。

幾個人就這麽道了別,從病房走了出去,留下來的便只有車搭子們留下來的慰問果籃。我拿出了一個橘子,一邊剝著,一邊發著呆。

老實說,我不確定這對我而言意味著什麽。我沒有興趣和力氣再去追查那台白色出租車和那個古怪的「司機」。維持眼下自己的岌岌可危的工作和身體,好像更重要一些。而且,我不也在無意之間發現了逃脫的辦法嗎?以後坐車,我不僅要帶香水,我更要帶個丁烷罐噴槍什麽的,反正坐網約車又不用安檢唄,我護著自己的小命可不犯法吧?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我暗中決定就到此為止,不要讓這個事情給自己過多的內耗了。想罷,我一口吞下了整個橘子。

5

正在我沈浸於胡思亂想之時,手機響了。一接,是剛才的警察。

警察跟我說,他剛剛接到手下打過來的電話,手下也是聽到皇冠出租車這個詞兒很敏感,從老檔案中查到了關於車務公司那批皇冠出租車的一個懸案,算是為我這個怪事增添了一點註解。

98年下旬,市區某車務公司進口了13台皇冠155,當時他們成立了一個專門為外賓和台商服務的禮賓車隊,供這些重要客人承包、出租使用。

這些車後來在2000年左右都退休了。倒不是因為車子本身原因,而是其中一台車發生的怪事「傳染」給了剩余的車輛。出於安全起見,只得將剩下12台車全部提前退休並折價處理掉,78萬的皇冠155最終以20萬不到的價格賤賣給了一家二手車行,車務公司為此損失了五百多萬人民幣。那可是2000年的五百多萬!

是什麽事讓這家公司寧願損失五百萬也要處理掉這批車?警察轉述的案件是這樣的。

車務公司為這13台皇冠車安排了約20位司機輪班,彼時來市區參觀存取的外賓規模有限,但單價非常可觀。一開始,每位司機的排班時間都很合理,每周只需要開3-4天車,一個月下來就可以有六千多元收入。在98年,這個薪水是一筆巨款。

當時車隊裏有這麽一位司機,人稱「老磊」,真名已不可考。據稱以前是卡車司機出身,在西北運石頭,駕駛技術自然了得。人也和善風趣,乘客和同事們都很喜歡這個人。但老磊有點基礎疾病——類似心腦血管疾病一類的。對一個有十幾年駕齡的司機來說,是一種再常見不過的職業病了。

根據公司負責人講,鑒於這種情況,當時老磊一周的班不算太滿,每周頂天開4天半這樣。一直到了99年底,有一批十幾人的台商要來市區考察,市裏很重視,於是便把相關的出行接待工作承包給了這個在當時規格很高的車務公司。

公司覺著這是個大單,自然認真對待,於是便安排了幾個司機和幾台車輪番招待,裏面就有老磊。鑒於老磊的身體狀況,公司自然要求他只跑白班,不跑夜班,以防過度勞累。

但有這麽一天,這群台商其中的幾個人在一天的考察和應酬結束之後,在下榻的酒店門口突發奇想的想去市郊的某湖景區去夜遊一圈。於是其中一個人就給車務公司打電話,要求再派一位司機過來送他們去湖邊。

而這個湖,離我最終跳車的位置只有幾公裏的距離。

一開始車務公司表示時間也夠晚了,接待的車也早就回了公司車庫,實在不得行。後來台商表示,只要願意派車,願意給車務公司5萬元車費,拉一個人給1萬。

這自然是很大一筆錢,公司那頭的人沒經住誘惑,答應了。於是就把當時唯一還留在公司的老磊(就很不湊巧,那天老磊鑰匙丟了回不了公司的單身宿舍,在公司會議室湊合過夜)喊出來,叫他去接這幾個人。

這時已經是淩晨1點多了,一向作息規律的老磊自然不太情願,但架不住上司的威逼利誘,還是收拾了一下就去了。

這一去就出事了。

或許是疲勞駕駛,半路上老磊舊病復發,駕駛的皇冠車剛出發十幾分鐘就一頭追尾了一台路邊的裝載油漆的貨車。老磊的黑色皇冠就這麽被十幾桶油漆染成了純白的,劇烈碰撞的火星又點燃了油漆邊上的桶裝松節油……

據目擊者講,三分鐘內皇冠車就被燒的只剩下架子。理應說,老磊自然也化為齏粉,但當時的警察楞是沒有在車裏找到老磊的遺體(或骨灰)。他們一致覺著老磊應該是在碰撞瞬間破門逃走了。但對於一個不能劇烈活動的心腦血管疾病患者來講,這顯然不太現實。

總之事故發生後,皇冠車只剩下一副燒的灰白的殘骸,而老磊則處於一種活不見人,死不見屍的狀態。警察四下搜尋也沒有結果。那幾個台商聽聞此事之後自然是嚇了個半死,或許是因為心虛,事發隔日就趕緊回台灣了,投資的事自然也黃了。

而老磊因為孑然一身也無子女,自然身邊也是沒有人出來狀告車務公司的。車務公司賠償了油漆主和貨車主的損失和交管部門的一點罰款之後,象征性地為老磊辦了個告別儀式,修了個衣冠冢(因為遺體沒有找到),此事便不了了之。

90年代末的混亂程度由此可見一般。

車務公司的司機們也是大為震驚,但被公司要求三緘其口。於是他們私下流傳這則順口溜——

半夜出車跑,小心被火烤。跑車不看點,骨灰就一點。

自那時起,司機們團結起來抵制所有淩晨時間的出勤,車務公司的生意也因此大打折扣。

但是故事並沒有就此結束。自此之後,車務公司剩下的12台皇冠每到晚上就會出現怪事——車在沒插鑰匙的情況下也會自動點火;半夜車燈和轉向燈會來回閃爍;後備箱自動開合,雨刮來回打轉;最要命的是,但凡有人在這車上吸煙或者點明火,車子的喇叭和廣播就會發出極其尖銳的異響。

據檔案形容,那聲音就和指甲劃過黑板一樣尖銳刺耳。

有時候,據公司汽修工講,排氣管會莫名噴出白色的油漆狀液體。如果是半夜發動車子,甚至有可能聞到一股強烈的松節油的味道,像是某種警告。

這種情況下生意自然做不了。沒過多久,車務公司就把這12台車全打包賣給車行了,但對於這些車發生了什麽,貌似什麽也沒有交代給買家,只是說公司業務轉型,資產重組雲雲。而老磊,依舊處於活不見人死不見屍的狀態。

口述到此就畫上了句號。警察的一字一句就像一把剪刀一樣,一點點剪開了我心中纏成一團的迷惑。

為什麽是豐田皇冠,為什麽是白色,為什麽「司機」臉上模糊不清,為什麽「司機」看見火就會尖叫,為什麽「司機」會去和家相反的方向,為什麽下車後他沒有再追上來要我的命。

謝過警察後,我掛掉了電話, 把它倒扣在床頭櫃上。此時我拉開了窗簾,病房外正在淅淅瀝瀝地下著雨。水汽的涼爽讓我重新想起了前一晚的烈焰。我不禁想,有多少人的一輩子,就在被這樣的火或劇烈,或緩慢地,被不屬於自己的私欲無情地燃燒著。

正這麽想著,我聽見了一陣極輕的敲門聲。也許是護士來給我換藥了吧,我這麽想著便上前去開了門。

結果左右看去,白色的走廊一個人都沒有,四下死一般的寂靜,只有護士站的鈴聲在遠處作響。

我正要把門合上,結果低頭一看,腳底下貌似有個小小的白色盒子,只有半個巴掌大。

我伸手去拿的一瞬間,腦中仿佛被什麽閃電擊中了一般,我木然地半彎著腰冷在原地,汗珠頓時像雨一樣從額頭上的每個毛孔滲出。我頓時止不住地顫抖起來。

不會吧?不會有這樣的事吧?

被巨大恐懼擊穿的我瞬間失去了握力,手中的盒子掉了下來,裏面的黑色物體砸落在病房的地上,發出金屬獨有的,清脆的「啪嗒」聲。

那是我再熟悉不過的物件——一只被燒的漆黑的打火機。漆黑的外殼似乎化成了代表黑夜的眼睛,死死地盯著我,正滿意品嘗著我目光中的每一絲恐懼。

就像那時,「司機」的那張高斯模糊的臉一樣。

但無論如何,如果你在深夜莫名叫到了一台白色皇冠網約車,切記:一定,一定,一定,不要上這台車!坐其他的網約車,也不要輕易睡覺,因為一不留神,你可能就再也回不來了。

(本文純屬虛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