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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嫡女的地位是否被高估了?

2024-03-13心靈

成婚六年,我依然是完璧之身

丈夫征戰歸來,卻早已兒女雙全

為了及時止損,我趁早搬離了沈府

離開前,我幹了三件事

第一件,寫下休書

是我姜君晗休了他沈隨安

第二件,清空財產

為沈家積攢的財產,我一個銅板也不會留

第三件,燒掉信物

求親那日沈隨安含情脈脈,如今想來令人作嘔

自我離開沈府,那破敗蕭條的景象又如六年前一樣

沈隨安當真可笑,自以為有些戰功就能高枕無憂

殊不知沒有我,沈家全都得上街要飯

成親的當晚,我的夫君就跟著太子出征了。

我等了他六年,大軍歸來那日卻見他身後跟著一個女子,懷裏還抱著兩個孩子。

他面帶笑容的陪著女子和孩子說話,一副合家歡樂的景象。

我站在府門口,臉上的笑意還沒來得及褪去,眼前的一幕就給了我重重一擊。

六年征戰,沈隨安褪去了少年的青澀桀驁,蛻變成了剛毅冷肅的成年男子。

坐在他身旁的紅衣戎裝女子,梳著婦人的發髻,面容秀麗眸光恣意,英姿颯爽仿似畫中的女將軍

「這位夫人是……」姜君晗試探的問。

「母親沒同你說嗎?」

「她叫程錦初,是我在邊關娶的夫人。」沈隨安開口,說出的話卻令人生寒。

說什麽?這六年來從沒人同她說過,他在邊關娶了妻。

姜君晗轉身望向沈母:「母親早便知道,為何不告訴我?」

「這其中緣由頗為復雜,隨安在信中寫的不甚清楚,我怕說不明白讓你誤會,便想等隨安回來親自同你說。」沈母心虛解釋。

姜君晗不語,定定的瞧著她。

沈母被盯的不自在,推了推懷裏玉雪可愛的小姑娘:「晏歡,快叫母親。」

小姑娘約摸兩三歲,圓潤的小臉上一雙黑葡萄似的眼睛,好奇的瞧著姜君晗。

「對,晏陽,叫母親。」沈老夫人也碰了碰懷裏的男孩。

男孩四五歲的模樣,同沈隨安有幾分相像,小嘴一撅道:「我有母親,她不是我母親。」

「這孩子……」沈老夫人無奈,只得同姜君晗道:「君晗兒你別生氣,孩子小不懂事。」

「這兩個孩子都是侯爺的?」姜君晗捏緊了手,聲音有些抖。

縱然心裏已然清楚,但她還是要聽他親口承認。

沈隨安抿唇,微有些不悅:「是,以後他們同我一起住攬雲院,不會打攪到你。」

他是她的夫,是戰場上殺伐果斷的將軍,被她一介婦人當眾盤問,顏面何存。

好一個不會打攪!

當初沈隨安去邊關後,姜君晗怕破壞主院格局,損壞沈隨安的物品,便搬去了隔壁的聽竹樓,不成想竟成了給他人騰地方。

纖細的嬌軀一顫,姜君晗心如刀絞。

六年來她勞心勞力的養活侯府一大家子,丈夫卻在外另娶生子,她渾然不知。

這屋裏都是血脈相連的一家子,只有她是個蒙在鼓裏的外人!

真是笑話。

一直沒說話的程錦初起身開口:「聽夫君說你比我小一歲,我便喚你一聲妹妹,往後……」

「夫人這聲妹妹,姜君晗擔當不起。」語罷,姜君晗轉身出了壽永堂。

「隨安,你快去同她好好解釋,別讓她誤會心生怨憤。」沈母趕忙道。

這侯府裏裏外外的開銷都靠姜君晗,可不能惹惱她。

沈隨安沈著一張臉不動。

他此次帶著功績歸來,必會加官進爵成為京中新貴,憑什麽放低姿態去哄一個商賈之女。

沈母急了:「你戍邊這些年,她支撐侯府也不容易,這事兒說到底是你對不住她。」

更重要的是,往後侯府也還指著姜君晗呢。

聽了這話,沈隨安終於起身。

聽竹樓是一棟兩層閣樓,院裏有一大片紫竹,十分雅致清靜。

「夫人,侯爺來了。」婢女楮玉小聲稟報完,拉走了憤憤不平的檀玉,留兩人獨處。

姜君晗正在氣頭上,沒有起身相迎。

沈隨安進屋,瞧見一襲藕荷色蘇繡月華錦裙的姜君晗坐在窗邊,明媚的日光打在她膚白如玉的小臉上,襯的本就精致的五官明艷生輝,美的令人心驚。

而此時她眉心緊蹙眉梢微翹,紅唇輕抿一臉委屈,讓人不自覺的就想哄她。

沈隨安心頭一軟,帶著歉疚道:「娶妻之事我並非有意,而是迫不得已。」

姜君晗沒搭話,但耳朵卻豎了起來。

「六年前我初上戰場毫無經驗,險些死在敵人的長槍下,危急關頭師父舍命救了我。臨死之前他將錦初托付給我,求我娶她。」

「錦初跟著師父戍守邊關,家中再無親人可依靠,救命之恩我無以為報,不得不娶。」沈隨安沈嘆一聲,在姜君晗身旁站定。

姜君晗一臉驚詫,沒曾想其中會有這般緣由。

救命之恩,臨終托孤,他確實別無選擇。

但那兩個孩子,可沒人能逼他生。

沈吟片刻,姜君晗問:「你打算給她什麽名份?」

他說娶妻,又喚她夫人,究竟是何意?

聽姜君晗提起這事,沈隨安沈默良久方道:「錦初她是將軍嫡女,於我又有恩,且為我生了兩個孩子,不好以妾室的身份辱沒,我想立她為平妻。」

「不好辱沒她,侯爺便來辱沒我嗎?就因我是商賈之女身份低微,便可隨意折辱?」姜君晗氣的臉都紅了,胸口起伏不定。

她一介富商之女,嫁入侯府確屬高攀,但那也是侯府主動求娶。

再則,當年她嫁入侯府時,侯府落敗的幾乎在上京站不住腳,全靠她豐厚的嫁妝供養方得以維持表面尊榮。

如今他榮歸回府,便要卸磨殺驢,委實欺人太甚!

「我並無折辱你的意思,我只是想給錦初一個體面的身份,往後侯府依然由你掌家,什麽都不會變。」沈隨安耐著性子同她解釋。

那她的體面呢?誰來給?

擡眸看著眼前的男人,姜君晗冷著臉道:「若我不同意呢?」

她憑什麽不同意?

當年娶她,他便是一百個不情願。如今回府,難道還要看她臉色過日子不成!

沈隨安甩袖,失去了耐心:「此事我已拿定主意,進宮面聖時會上稟聖上。」

「侯爺既不給我留半點臉面,何不給我一紙休書幹凈利落。」姜君晗轉過臉,心寒如冰。

一府二妻,她必定淪為上京笑柄。

這些年她因出身低微,每每參宴都被高門貴女們冷落嘲諷。沈隨安此舉無異於帶頭作踐她,往後她還有何顏面見人。

「你威脅我?」沈隨安面上浮起薄怒。

「侯爺想多了,我只是想給自已留點體面。」姜君晗看著竹林中的飛鳥,突然就不想困在這高墻大院裏了。

她想家了,想外面的天地了。

沒出閣前,爹娘對她管束並不嚴,她時常都能上街出遊。

可自從嫁進侯府,便要守頗多規矩,她再也沒像以前那般肆意過。

「不可理喻。」見姜君晗執拗的很,沈隨安拂袖走了。

兩人鬧了個不歡而散。

「夫人。」楮玉檀玉端著茶水點心進屋。

方才她們上樓時,碰見侯爺一臉怒容離去,楮玉心中很是擔憂:「侯爺此次帶著功績歸來,聖上必會大賞,侯府從此興盛起來,夫人與侯爺這般針鋒相對,往後日子恐不好過。」

自古女子以夫為天,得罪了夫君便失去了倚仗,在這府裏怕是艱難。

「咱們夫人都被欺負成什麽樣了,難道你還想讓夫人忍氣吞聲,委屈求全不成?便是那般日子就能好過了?」檀玉不忿的替姜君晗鳴不平。

她的話提醒了姜君晗。

「那就讓侯爺明白,過日子靠的是銀錢,不是功勛爵位。」姜君晗眸光堅定,心中已有打算。

第2章 平妻

第二章 平妻

攬雲院,沈隨安安頓好程錦初母子三人,便進宮面聖了。

不出所料,皇帝對他大為贊賞,不僅封他為忠武將軍,還賞賜了黃金千兩,良田百畝,珠寶器物十箱。

「愛卿戍邊六年辛苦了,除了這些可還想要什麽賞賜?」禦座上的皇帝和顏悅色的問。

沈隨安有勇有謀,驍勇善戰,是難得的將才,他甚是器重。

聽到皇帝的話,沈隨安一怔:「臣確有一事想求聖上恩典。」

「哦,何事?」皇帝饒有興趣的問。

沈隨安如實稟明緣由。

皇帝聽後撫著龍椅嘆息:「程將軍為國捐軀,其情可憫,準了。」

拿著聖旨回府時,沈隨安腦中不由自主浮現出姜君晗那張委屈的小臉。

罷了,此事的確是他對不住她,是以他吩咐下人:「將聖上賞賜之物送一半到聽竹樓給夫人。」

沈母聽到這個訊息,叫了沈隨安去說話。

「母親。」沈隨安一身疲憊。

沈母心疼的讓他坐下,命人奉上茶水後道:「母親叫你來是有幾句話想跟你說。」

「母親請說。」

「平妻之事你已求得聖旨母親便不多說什麽,但姜君晗那邊你須得好生安撫。這些年侯府全靠她,往後……也得靠她,你可明白。」沈母語重心長。

姜君晗嫁入侯府時陪嫁了一百多間鋪子,皆是上京旺鋪日進鬥金,侯府能過的光鮮全倚仗她。

「我明白。」想到自已堂堂一介男兒,竟要夫人用嫁妝養家,沈隨安有些羞愧。

母子倆又說了幾句體已話,沈母便讓沈隨安回去歇息了。

路過聽竹樓時,沈隨安停下了腳步,從敞開的院門往裏張望。

「夫人,侯爺送來的這些賞賜如何處置?」楮玉看著擺在院裏的幾口大木箱請示。

姜君晗瞧都懶得懶,淡聲吩咐道:「連同賬冊和庫房鑰匙送回攬雲院,告訴侯爺既已立平妻,往後這家便由錦夫人掌管。」

程錦初不是喚她一聲妹妹嗎?那她自然要恭敬姐姐。

院外的沈隨安聽到姜君晗的話,負在身後的手緊了又緊,忍住了進去的沖動,陰沈著臉回了攬雲院。

不過是掌家罷了,她還當侯府離不得她不成?

「夫君,你回來了。」程錦初換了一身蝶戲水仙裙,牽著兩個出屋孩子相迎。

「爹爹。」兩個孩子撲進沈隨安懷裏。

沈隨安一手抱一個,面目溫和的聽他們興奮的說個不停。

「爹爹,這裏好大好漂亮……」

「那你們可喜歡?」

「喜歡。」兩個孩子異口同聲,歡喜不已。

「往後侯府就是你們的家,有什麽想要的就跟爹爹說。」沈隨安看著兩個孩子,滿眼寵溺。

程錦初在一旁輕嗔:「府裏什麽都有,你別把他們慣壞了。」

楮玉來送東西,瞧見這一幕被深深刺痛。

原本她還覺得夫人的做法有些不妥,現在她只為夫人感到不值。

收斂心神,楮玉面無表情的開口:「侯爺,夫人讓奴婢來送賬冊和庫房鑰匙。」

把姜君晗的話原封不動的復述給他們,楮玉放下東西走了。

「妹妹這是生氣了,我去給她賠個不是吧。」程錦初看著被退回來的賞賜,以及桌上的賬本和鑰匙,心有忐忑。

不論怎麽說,姜君晗先她一步嫁入侯府,此事是她對不住她。

沈隨安將兩個孩子交給嬤嬤,一邊寬衣一邊道:「不必自討沒趣了,往後你只管過好自已,不去招惹她便是。」

「那賬本和鑰匙……」程錦初拿來備好的常服給他換上。

沈隨安默了默:「她既送來了,你便收下吧,有什麽不懂的去問母親。」

「管家勞心費神,往後要辛苦你了。」他伸手攬她入懷。

「夫君放心,我一定會管好家的。」程錦初靠在他寬闊的胸膛上,對侯府生活充滿了期待。

這是她父親用命給她換來的榮華尊貴,她一定要牢牢握住。

回府的第一頓晚膳,擺在沈老夫人屋裏。

席間姜君晗什麽話也沒說,只安靜的用飯。

沈老夫人對兩個重孫稀罕的不行,恨不得親手餵他們。

「晏歡,來,喝碗牛乳。」

「晏陽,多吃點,你瞧你瘦的喲,曾祖母心疼。」

姜君晗沒什麽胃口,隨意用了點便放下筷子,靜靜的等他們吃完離席。

然小孩子吃飯格外的慢,她等了許久,耐心都快磨光了。

「哐當——」頑皮的晏陽打翻了熱湯,潑到了姜君晗手上。

第3章 賠罪

第三章 賠罪

「嘶!」雖不是滾湯,但姜君晗的手背還是被燙紅了,疼的她直吸氣。

「夫人!」楮玉急忙上前,用濕帕給姜君晗擦拭湯漬,又讓檀玉打來冷水給姜君晗浸泡。

突然的變故讓所有人都楞住了,沈母回過神後趕緊吩咐下人:「快去請方醫女。」

方醫女是難得的女醫,是姜君晗重金請來供養在侯府,方便給沈老夫人瞧病。

「晏陽,快給你母親道歉。」程錦初拉過呆滯的晏陽。

年僅五歲的孩子似是被嚇到了,不肯開口。

程錦初急了:「晏陽……」

「行了,別嚇壞孩子,不過就燙了手,上點燙傷藥就好了。」沈老夫人有些不悅。

在她眼裏,姜君晗自然比不上重孫重要。

低頭檢視傷勢的姜君晗擡頭,看著冷漠絲毫不關心她傷情的沈老夫人,心涼了半截。

這幾年沈老夫人纏綿病榻,她不僅花重金請來醫女,還遍尋上京買來最好的藥材,親自熬了伺候她服用。

如此種種,竟換不來半分情意。

這侯府的良心,果真從根上便爛透了。

姜君晗只覺遍體生寒,一刻都不想多待。

但她剛起身,方醫女便來了。

「夫人,快讓我瞧瞧。」方醫女一臉著急,比這屋裏人都關心姜君晗的傷勢。

姜君晗心中暖了些許,輕聲道:「沒有大礙,回聽竹樓再瞧吧。」

「是。」方醫女背著藥箱跟在姜君晗身後。

「等等。」沈老夫人叫住她們。

「你既沒有大礙,就讓方醫女先給兩個孩子瞧瞧,方才都將他們嚇壞了。」

兩個孩子的確嚇著了,但不至於嚇壞,沈老夫人這是全然不在意姜君晗如何。

「燙傷疼痛難忍,讓方醫女先給夫人瞧。」檀玉氣不過,拉著方醫女欲走。

沈老夫人怒了:「站住!侯府什麽時侯輪到你一個婢女做主了。」

檀玉被斥的面皮通紅,敢怒不敢言。

姜君晗面色淡淡的瞧著沈老夫人,冷聲提醒:「祖母莫不是忘了,方醫女是我請來的。」

「你……反了你了!」沈老夫人氣的老臉鐵青。

姜君晗懶得再理會她,頭也不回的走了。

方醫女沒有猶豫,也跟著走了。

一是誠如姜君晗所言,她是姜君晗聘請來的。

二來她打眼瞧過了,兩個孩子面色正常並無不妥。

「你瞧瞧!這就是你給隨安挑的好夫人。」姜君晗走了,沈老夫人便拿沈母撒氣。

沈母滿腹憋屈的咕噥:「這事兒本就是母親做的不妥,再說了,當初您也是同意了的。」

沈老夫人老臉一沈:「你什麽意思?瞧著老婆子我年紀大了……」

「祖母。」一直沈默的沈隨安終於出聲。

「今日是晏陽不對,您不該不分是非的袒護他。您這樣只會教壞孩子,他日若傷了旁人又該如何?」

「至於姜君晗,她並沒有對不起侯府。」沈隨安說完,帶著程錦初和兩個孩子走了。

婦人的無理取鬧,令他很是反感。

沈老夫人看著嫡孫離去的背影,怔忡了半晌。

功名加身的靖安侯,已不再是任由她訓誡的孫兒,他成了靖安侯府的倚仗和主人。

這侯府,不由她做主了。

回到攬雲院後,沈隨安訓誡了晏陽一番,領著他去給姜君晗賠罪。

他雖疼愛孩子,但也辨是非。

父子倆在聽竹樓外撞見了方醫女,沈隨安詢問姜君晗的傷勢。

「回侯爺,夫人的手沒有大礙,只是灼痛難忍,這幾日怕是難以安枕。」方醫女如實回稟。

「有勞。」沈隨安領著晏陽進了聽竹院。

姜君晗剛上完藥,躺在軟榻上歇息。

「侯爺。」楮玉紅著眼見禮。

沈隨安進屋,瞧見姜君晗在閉目養神,搭在軟枕上的手紅腫一片,疼的她面色發白眉頭緊皺。

「母親,對不起,孩兒不是故意的。」晏陽在軟榻前跪下,帶著哭腔給姜君晗認錯。

來之前沈隨安嚴詞厲色的告誡晏陽,姜君晗也是他的妻,他們要喚她母親。

晏陽從未見過爹爹如此嚴厲,不敢不聽。

被疼痛折磨的抓心撓肺的姜君晗,掀起眼皮瞥了兩人一眼,有氣無力道:「我不欲與一個孩子計較,但凡事都要分個是非黑白,侯爺可明白?」

「我明白,今日是祖母的不對,我代她向你賠個不是。」沈隨安躬身致歉。

一個侯爺將軍能做到如此,已經是莫大的擡舉了。

姜君晗不是不識擡舉的人。

「侯爺既明白,那這事便算過去了,讓孩子起來吧。」姜君晗瞌眼,不欲與他們再說話。

晏陽方起身,檀玉便端著冰塊進屋。

「夫人,冰來了。」

見到沈隨安父子,檀玉不情不願的福身行禮。

楮玉用帕子裹了冰,輕輕的放在姜君晗燙傷的手背上,給她消腫止痛。

沈隨安瞧了一會兒,問:「可有覺得君晗適些?」

聽到聲音姜君晗詫異的睜開眼,他怎麽還沒走?

「嗯,時侯不早了,侯爺回吧。」姜君晗直截了當的下逐客令。

她心情不好,疼的又睡不著,實在不想再應付他。

沈隨安沒有走,而是問楮玉:「需要冰敷多久?」

「自然是越久越好,侯爺放心,奴婢們會照顧好夫人。」楮玉雖也心存不滿,但仍保持著該有的恭敬。

「給我。」沈隨安在榻邊坐下,親自給姜君晗冰敷。

姜君晗嚇了一跳:「侯爺回去歇息吧,我這裏有楮玉檀玉伺侯就夠了。」

「子不教父之過,就當我替晏陽賠罪。」沈隨安擺出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

可只有他自已知道,他如此做的緣由是心疼她,也想趁此彌補這些年對她的虧欠。

「爹爹……」晏陽揉著眼喚了一聲,他困了,想回去睡覺了。

沈隨安見狀,對楮玉道:「送少爺回攬雲院。」

「是。」楮玉領命,拉著晏陽退下。

檀玉不想走,被楮玉硬拉走了。

夫人已經空守了六年,不能再空耗下去了。

屋內只剩下姜君晗和沈隨安,她不由想起六年前嫁入侯府那晚。

那時她剛及笄,年歲尚小,面對高大英俊的沈隨安忐忑又羞澀,緊張的兩只手都絞紅了。

看出她的無措,沈隨安沒有碰她,以出征還有諸多事宜需要準備為由,離開了新房。

第二日一早,沈隨安就隨軍出發去了邊關。

所以他們還未有過夫妻之實。

第4章 掌家

第四章 掌家

「在想什麽?」見姜君晗楞怔出神,沈隨安不由好奇。

「觸景生情,想起大婚那日。」姜君晗回神,不再憶想。

「這幾年委屈你了,以後我會好好補償你。」沈隨安努力回想,卻想不起大婚那日她是何模樣。

姜君晗笑笑,不予置否。

征戰沙場的將軍,用舞劍握槍的手小心翼翼的給她敷手,說不觸動是假的。

為了掩藏心中的悸動,姜君晗隨口扯了個話題:「邊關,戰場……是什麽樣的?」

「烽煙黃沙,狂風寒雪,刀光血影,屍橫遍野……」沈隨安口中的邊關很不美好。

姜君晗垂眸,瞧見沈隨安手背上有條細細的疤痕,於是問他:「你這些年是不是很艱難?」

聽她關心自已,沈隨安心頭一震,喉結捲動嗓音沙啞道:「第一次上戰場,我被戰爭的殘酷驚到,一楞神給了敵人可趁之機。危急時刻師父擋在了我面前,彎刀刺穿他的胸膛,滾燙的血濺了我一臉。」

「一次敵軍夜襲,神思不清的我被長槍紮中胸口,險些便沒命了,是錦初斬殺敵人救了我……」

「數次死裏逃生我終於有了經驗,學會了時刻警醒保護自已,雖然仍舊避免不了受傷,但總能留得命在,那些傷也就算不得什麽,養幾日便好了。」

聽著他雲淡風輕的口吻,姜君晗有些羞愧。比起他在戰場受的傷,她這點燙傷實在不值一提。

可她還是覺得疼,鉆心的疼。

「錦初也有一身好武藝,上陣殺敵絲毫不遜於男兒。這些年跟著我出生入死,留下了滿身疤痕,這要是在上京,怕是都嫁不出去。」

說起程錦初,沈隨安眼中有愧疚也有心疼,糅合成濃烈的愛意紮根在他心底。

姜君晗知道,她無論如何都比不過程錦初了。

「你們受苦了。」姜君晗由衷道。

拋開私人恩怨不談,沈隨安和程錦初保家衛國,值得她敬佩。

沈隨安搖頭:「比起其他將土這點苦算不得什麽,且我們比他們幸運,還能活著回到上京,我很知足了。」

聽他心平氣和的說著這些年的九死一生,姜君晗心中釋然了些許。

可她心疼了別人,又有誰來心疼她呢?

以柔弱之軀撐起一個落敗的侯府,她也並不容易。只是她的艱難無處訴說,只能埋在心底。

不願再想這些,姜君晗閉上眼,昏昏沈沈的睡了過去。

夜風微涼,沈隨安見她睡著了,動作輕柔的將她抱到了床上。

姜君晗很輕,輕到他抱在懷裏感覺一點也不踏實。

拉過錦被給她蓋好,沈隨安換了一塊冰繼續給她敷手。

床上的人兒睡的不甚安穩,時而蹙眉時而翻動。

沈隨安怕她弄到手背,只得用手抓著她的皓腕。

如此近的距離,清晰到能看清她根根分明的長睫,就更別說精雕玉琢的小臉和眉眼了。

世人皆愛美,他也無法免俗。

視線順著玲瓏翹鼻往下,落在櫻紅的唇瓣上,止不住喉頭捲動。

這是他的妻。

咀嚼著這幾個字,沈隨安心中生出絲絲甜意,俯身吻了一下姜君晗光潔的額頭。???

翌日,姜君晗醒來時已是天光大亮。

「檀玉,什麽時辰了?」

「辰時過半了,夫人可還覺得疼?」檀玉扶著姜君晗起身。

姜君晗低眸瞧向已經消腫的手背:「不怎麽疼了。」

她在屋裏搜尋一圈,沒有見到沈隨安的身影,想必已經走了。

看出她心中所想,檀玉道:「侯爺守了夫人整夜,天明時給夫人上了藥才走。」

「他守了一夜?」姜君晗有些難以置信。

檀玉點頭:「楮玉也在屋外守了整夜,隔半個時辰送一次冰,親眼所見。」

原本檀玉極不待見沈隨安,但現在卻有了改觀:「奴婢覺得侯爺心裏還是有夫人的。」

可他的心裏不止有她。

姜君晗不語,穿好鞋襪後任由檀玉伺侯她洗漱,然後坐到銅鏡前梳妝。

攬雲院裏,晏陽晏歡在院子裏玩耍,程錦初在屋中檢視賬冊。

她雖識字,但侯府賬冊錯綜復雜,她看的十分吃力,許多地方都不甚明白。

她想問沈隨安,然他剛歇下,且他一介男子也不一定懂後宅庶務。思來想去,她帶著賬冊去尋了婆母林氏。

「什麽?姜君晗讓你掌家。」沈母驚的險些讓茶嗆到。

見沈母如此大的反應,程錦初以為是不信任她,於是信誓旦旦的保證:「母親放心,我一定會盡心盡力。」

沈母擺手:「我不是不放心你,只是你不了解侯府,這家不是誰都能掌的。」

沈母嘆氣,不知該如何同她說,畢竟不是什麽光彩的事。

「我初到侯府,確然什麽都不懂,還望母親不吝賜教。」程錦初是鐵了心了。

她就不信了,管個家還能比上陣殺敵更難?

「唉!」事已至此,沈母知道說什麽她都聽不進去,只能用事實說話。

「先別管賬冊了,你隨我去庫房看看吧。」

庫房的確要盤點,程錦初不作他想,拿上鑰匙隨沈母去了。

侯府的庫房很大,但裏面卻很空,只有十幾口木箱。

沈母讓人開啟,程錦初瞧見木箱裏裝的都是古玩字畫等器物,只有兩箱白銀和一箱黃金。

「這……」程錦初不敢相信,偌大的侯府竟只有這點家產。

沈母摒退下人羞慚道:「侯府自二十年前就逐漸衰敗,隨安他爹走的早,我一個婦道人家又不會生財之道。若非如此,又怎會娶一個商賈之女做主母。」

便是如此,她也覺得姜君晗嫁入侯府是高攀。

「所以姜君晗掌家所有開銷都出自已她自已?」此時此刻,程錦初終於明白沈母那句話了。

這家的確不是誰都能掌的。

沈母吶吶汗顏:「要不是她,侯府早破敗了。」

程錦初捏緊手中的鑰匙,面色發冷。

難怪姜君晗如此大方的讓出掌家權,合著是想挖坑羞辱她。

她聽沈隨安說過,姜君晗是上京富商之女,別的沒有,就是銀子多。

「我們先回去看賬冊。」程錦初深吸一口氣出了庫房,身影堅毅決絕。

沈母想勸她把掌家權交還給姜君晗,卻又不知該如何開口。

她這兩個兒媳,她是一個也得罪不起。

第5章 璟王

第五章 璟王

沈隨安醒來時,只見兩個孩子不見程錦初。詢問後得知她去請教母親了,便沒有放在心上。

他初回上京,還有諸多事宜要忙,眼下最緊要的就是去拜會族中叔伯耆老。

等他忙完回府夜色已深,兩個孩子早已睡下,程錦初卻還在秉燭算賬。

「明日再算吧,別熬壞了眼睛。」沈隨安從她手中抽走賬冊。

程錦初神色郁沈的問他:「你可知侯府境況?」

沈隨安略一思索便明白過來:「可是庫房空虛?」

豈止空虛,這偌大侯府分明就是一個空架子!

誰往這架子裏鉆,就得自已撐起這架子。而一旦撐上便不能松手,否則架子倒塌一損俱損,想跑也跑不了。

這哪是什麽尊貴殊榮,分明是個燙手山芋。

聽程錦初說完,沈隨安面色赧然:「我不知侯府已拮據至此。」

六年前他離京時,侯府尚有小半庫蓄,難道是這幾年……

次日出府前,沈隨安去尋了沈母,詢問庫蓄之事。

「與君晗兒無關。」沈母嘆道:「那點家產一半給清容做了嫁妝,一半給長淮做了聘禮。」

沈清容是沈隨安一母同胞的嫡妹,沈長淮是他庶弟。

侯府子嗣稀薄,這一輩就出了沈隨安和沈長淮兩兄弟。

沈長淮雖是庶出,但打小爭氣,挑燈苦讀考取了功名,前年受旨外放去了衡洲做父母官。

官雖不大,但吃皇家糧餉勝在牢靠,且晉升空間極大,前途不可估量。往後侯府和沈隨安都少不了他協助,是以沈母對他很是寬容。

「我知道了,錦初掌家一事還請母親多協助。」沈隨安起身欲走。

沈母叫住他,有心無力道:「巧婦難為無米之炊,還是將掌家權還給君晗兒吧。」

「你給君晗兒低個頭,哄她幾句,在她院中留宿……」

「母親,給兒子留點臉面吧。」沈隨安神色難堪的走了。

沈母看著他的背影,苦笑低喃:「臉面不能當飯吃啊……」

姜君晗喜靜,但一墻之隔的攬雲院整日傳來孩子的吵鬧聲,擾的她心煩,想要出府透透氣。

讓楮玉去知會了沈母一聲,姜君晗戴著帷帽出門了。

上京城一如既往的熱鬧繁榮,不會因為誰人不高興便有所改變。

「夫人,前面是九香齋,可想吃蓮子酥?」檀玉問。

車內出神的姜君晗聞言忙道:「停車。」

馬車停穩後,姜君晗竟要親自下車去買。

檀玉道:「夫人,奴婢去買就行了。」

侯門夫人不能拋頭露面,若讓人瞧見少不得要說閑話。

「好檀玉,我戴著帷帽呢。」她實在憋悶的厲害,想透透氣。

檀玉無法,只得陪著她一同進了點心鋪。

九香齋是上京頗有名氣的糕點鋪,因只賣九種糕點味道絕佳而聞名。

「兩斤蓮子酥,三斤桂花糕,再來一斤梅花香餅。」

「抱歉夫人,蓮子酥賣完了。」掌櫃賠著笑一臉歉意。

檀玉皺眉:「一點都沒了嗎?我家夫人這幾日食欲不佳,就念這一口。」

「最後一斤讓那位公子買走了,真沒了。」掌櫃指了指了指她們身後。

姜君晗轉身掀起帷帽一角,瞧見店堂小桌前坐了一大一小兩位錦衣公子,小的那位不過六七歲的模樣,正在往嘴裏送蓮子酥。

這兩人她認識,是璟王郁崢和平西將軍府的莊小公子。

兩人皆是一身疏朗貴氣,與這糕點鋪格格不入。

姜君晗看他們時,郁崢也擡頭望了過來。

劍眉朗目,清雋非凡,一身靛藍束腰錦袍上繡織金暗紋,盡顯沈穩端方,即便坐著通身矜貴端肅之氣也逼人的緊。

「打擾了。」自覺失禮,姜君晗趕忙放下帷帽福身致歉,讓檀玉買了旁的糕點離開。

「夫人且慢。」郁崢叫住她,聲音冷冽如山中晨露。

姜君晗不明所以:「公子有何指教?」

她沒有點破郁崢的身份,以免招來不必要的麻煩。

郁崢拿著半包蓮子酥起身,克已復禮在三步外站定,神色從容道:「我外甥年幼,這一斤蓮子酥吃下去非得積食不可,夫人可否幫他吃半斤?」

「這……」姜君晗為難,這般說辭想要拒絕都沒有理由。

「多謝公子相贈。」姜君晗只能硬著頭皮收下。

「夫人慢走。」郁崢勾唇,目送姜君晗上了馬車離去。

她依舊沒有認出他,但他隔著帷帽也能認出她。

擡手摸了摸自已的臉,郁崢有些納悶,都說女大十八變,難道男子也有十八變?

馬車裏,姜君晗開啟紙包,拈起一塊蓮子酥送至唇邊輕咬一口。

「咯嚓——」酥脆的聲音在口中炸開,令她不自覺的瞇眸彎唇。

吃到了喜愛的蓮子酥,姜君晗郁結的心君晗暢了許多。

果然,出府走走是對的。

「夫人,你認識那位公子?」檀玉一臉好奇。

姜君晗搖頭:「算不得認識,只是參宴時遠遠見過兩次。」

「他是那家公子啊?」檀玉追問。

姜君晗用食指輕戳她的腦袋打趣:「說出來嚇死你。」

「才不會,奴婢跟著夫人什麽貴人沒見識過。」檀玉撅嘴不以為意。

「璟王。」

「咳咳咳……夫人你說什麽?奴婢耳朵沒聽錯吧!」檀玉驚的被自已口水嗆到。

姜君晗愜意的吃著蓮子酥,笑看她表演變臉。

不怪檀玉如此驚訝,著實是璟王的身份過於貴重。

當今聖上共有七子,璟王乃貴妃所出排行第三,是最受寵的皇子,連太子都要禮讓三分。

如此尊貴卻出現在街邊糕點鋪,實在稀奇。

沈隨安忙了幾日,終於清閑下來。

程錦初盤了多日賬冊,也理清了侯府內務。

這日晚間,程錦初同沈隨安道:「我細細盤算,庫中銀兩加上聖上賞賜,以及我爹留給我的銀票,堪堪也只能維持侯府半年開銷,所以我們不能坐吃山空,得開源節流。」

「你有何打算?」沈隨安放下茶盞認真傾聽。

程錦初拿出當家主母的氣勢道:「先消減府中不必要的開支節流,再買鋪子做生意開源。」

「可上京富商雲集,各路生意皆已飽和,想要賺錢實屬艱難。」他不是沒有想過,只是覺得可行性不高。

「我有辦法。」程錦初狡黠一笑。

第6章 心動

第六章 心動

見成功勾起沈隨安的興趣,程錦初得意道:「你可記得我同你說過,我祖上是酒商,有祖傳秘方。」

沈隨安聞言心下一震,隨即面上露出喜色。

男子皆好酒,這的確是門好生意,且一本萬利穩賺不賠。

「明日我們就去尋尋合適的鋪子,順便帶孩子們瞧瞧上京是何模樣。」程錦初已然迫不及待。

煩愁多日,這個大難題總算有了解決之法,令她暢快不已。

姜君晗不是想讓她難堪嗎?她必要讓姜君晗好好瞧瞧,她是如何穩掌侯府的。

「好,這些日子辛苦你了。」沈隨安歉疚的拉她入懷,低頭吻上她的唇。

程錦初羞澀回應,雙臂攀上他的脖頸與之纏綿。

兩人正親熱,屋外響起婢女的聲音。

「侯爺,太夫人有請。」

「這麽晚了,母親找你做什麽?」兩人分開,程錦初微喘著問。

沈隨安整理好衣服起身:「不知,我去去就回,你先歇息。」

吹了一路夜風,到沈母所住的汀蘭院時,沈隨安已經恢復如常。

「母親叫我來有何要事?」

沈母吃著燕窩道:「你回京已有多日,該陪君晗兒回趟娘家了,我瞧明日就很好。」

「過幾日吧,明日我……」

「六年前你便不曾陪她回門,立平妻一事又惹的她心有怨懣,於情於理都不該再拖了,現下還有什麽事比她更重要嗎?」

「是啊侯爺,夫人才是你明媒正娶的發妻,你該敬她愛她。這幾日你的冷落,已經讓府裏生出風言風語了。」沈隨安的乳母蘇嬤嬤,也在一旁苦口婆心的勸誡。

沈隨安是她帶大的,疼愛如親生子一般。六年來姜君晗為侯府的付出她也看在眼裏,實不該受此冷落。

沈隨安沈默片刻:「我知道了,明日我陪她回姜家。」

「你去知會君晗兒一聲,讓她有個準備。」沈母欣慰擺手,蘇嬤嬤也寬心笑了。

「勞母親和嬤嬤為我操心了。」沈隨安起身,腳步沈重的去了聽竹樓。

姜君晗剛沐浴完,坐在美人榻上讓楮玉給她擦頭發。

沈隨安一踏進屋子,帶著水氣的氤氳幽香便撲鼻而來。

「侯爺。」楮玉趕忙行禮。

姜君晗穿著杏色寢衣,頸前大片雪膚裸露在外,纖細腰肢若隱若現,一雙澄澈水眸盈盈而望。

沈隨安忽覺腰腹一緊,脊背發燙,難耐的咽了咽口水。

「侯爺可是有事?」姜君晗示意楮玉繼續擦頭發。

沈隨安瞥了楮玉一眼,壓下胸中燥熱,低啞開口:「明日我陪你回姜家。」

姜君晗一楞,隨後掩不住欣喜道:「當真?」

「嗯。」沈隨安頷首:「需要我備些什麽?」

姜君晗展顏道:「不用,我早已經備好了,侯爺陪我走一趟便可。」

未曾回門,又六年方歸,此次回姜家意義重大,姜君晗早便將禮品準備妥當了。只是沈隨安一直早出晚歸,她沒機會同他提及此事。

今日他主動提起,倒是難得。

「那明日一早我來接你。」看她如此高興,沈隨安也生出幾分愉悅彎了唇角。

「好。」姜君晗歡喜應下,末了見沈隨安沒走,顰眉問:「侯爺還有事?」

他是她的夫,她竟半點也不留他,反而還趕他走。

沈隨安抿唇,心底生出一股煩躁不愉。

瞧著姜君晗姿容絕色的臉和窈窕的身段,沈隨安心神蕩漾很想留宿,但想到未跟程錦初打過招呼,只得作罷。

「你早些歇息。」沈隨安轉身走了。

「夫人!」楮玉一臉慎怪著急。

「怎麽了?」姜君晗莫名。

「侯爺好不容易來一次,夫人怎麽能趕他走。如此下去,夫人和侯爺何時才能圓房?」

姜君晗心中一咯噔。

她獨自一人習慣了,又因程錦初心生嫌隙,是以未曾想到這茬。

現下聽楮玉說起,她垂眸認真思考起來。

她嫁入侯府,自是想要侍夫掌家好好過日子的。可一想到沈隨安已同他人育有子女,且日日與他人教養兒女,夜夜同榻而眠,她心裏很是膈應。

若她留宿沈隨安,那她算什麽?侍寢嗎?

自嘲苦笑,若早知嫁入侯府是這般模樣,她定不會高攀。

「夫人,下次侯爺再來,你可不能再如此了。」

「錦夫人的嫡長子都已五歲,夫人再不抓緊,將來這侯府……」

將來這侯府便是程錦初母子的了。

嫡長子,繼位襲爵理所應當,便是她現在生也來不及了。

沈隨安回到攬雲院時,程錦初還沒睡。

「夫君回來了。」程錦初笑著將他迎進屋,裝作隨意的問:「母親找你有何要事?」

沈隨安走到床榻邊坐下,程錦初侍侯他寬衣就寢。

「母親讓我明日陪姜君晗回姜家。」

程錦初解腰帶的手一僵:「非得明日嗎?」

沈隨安頷首:「抱歉,後日我再陪你們逛上京。」

「好。」程錦初壓下酸澀不快,揚起笑臉道:「那明日我就先束整侯府,消減節流。」

「委屈你了。」沈隨安握住她的手,擁著她倒向床榻。

一番纏綿後,程錦初心中的不滿消散,饜足的枕著沈隨安的臂膀入睡。

翌日一早,聽竹樓就忙開了。

「快,把那套紅翡滴珠金步搖拿來,配夫人這鸞鳳淩雲髻正適合。」

「夫人,侯爺已經等在樓下了。」

「請侯爺稍後,夫人馬上就好。」

一刻鐘後,楮玉總算滿意自已的成果,扶著盛裝的姜君晗下樓。

沈隨安負手站在院裏,看下人來來回回將禮品搬到馬車上,眸色深沈不知在想什麽。

「夫人慢點。」檀玉牽著裙角脆聲道。

聽到聲音沈隨安擡眸,瞧見一襲翡翠煙羅綺雲裙的姜君晗,踩著樓梯緩步而下。發間的滴珠步搖在晨光的對映下熠熠生輝,襯的她雍容華貴美似天仙。

姜君晗對上沈隨安投來的目光,有一瞬間的怔神。

今日沈隨安也穿了一身碧色繡銀竹長袍,頭戴金冠腰束白玉帶,瓊林玉樹的站在院裏,惹的灑掃婢女頻頻側目。

兩人竟穿了同色的衣服,還真是巧。

「夫人小心腳下。」楮玉小聲提醒。

沈隨安幾步走到樓梯口,朝姜君晗伸出手。

遲疑了一瞬,姜君晗將被楮玉扶著的手,放入了沈隨安寬大的手中。

第7章 回門

第七章 回門

沈隨安的手寬大熾熱,姜君晗微涼的手被他包裹著,一股暖流湧向心間。

兩人攜手往壽永堂去,給沈老夫人和沈母請安。

由於長年握劍,沈隨安的掌心粗糲帶有薄繭。而姜君晗的手纖細小巧,滑膩柔軟仿似無骨,沈隨安忍不住捏了捏。

姜君晗一顫,側眸看他。

沈隨安清咳一聲,壓低聲音道:「夫人的手好軟。」

聞言,姜君晗俏臉一熱,覺得沈隨安的手燙的慌。她想掙脫,沈隨安卻不讓,兩人就這麽牽著手到了壽永堂。

「曾祖母的心肝肉哦,快來讓曾祖母抱抱……」

還未進壽永堂,便聽見歡快的交談聲和笑鬧聲。

「袓母,母親。」兩人齊聲請安,在程錦初扭頭望過來時,沈隨安松開了姜君晗的手。

姜君晗收回手捏於身前,心底生出的那點暖意被澆冷。

「爹爹。」晏歡跑過來抱住沈隨安的腿。

沈隨安彎腰將她抱起,指著一旁的姜君晗道:「叫母親。」

晏歡撲簌著明亮的眼睛,直勾勾的盯著姜君晗頭上的滴珠步搖:「母親,好漂亮。」

對於三歲的孩子而言,亮晶晶的紅寶石就是新奇的玩具。

註意到晏歡的眼神,姜君晗輕聲問:「你喜歡?」

「喜歡。」晏歡伸出手,碰了碰姜君晗的滴珠步搖。

看著她玉雪可愛的小臉,姜君晗彎唇:「回頭母親送你一套。」

大人的事與孩子無關,她不會遷怒於孩子。

「好了,時候不早了,你們快些去吧。」沈母抱過晏歡讓他們趕緊走。

沈老夫人一門心思逗弄曾孫,根本不予理會。

沈隨安和姜君晗轉身離開。

程錦初看著他們般配的身影,心中很不是滋味。

沈隨安的衣服是她挑的,可她沒有想到,姜君晗竟會穿同色的。

而方才沈隨安抱著晏歡叫姜君晗母親,三人和諧相處的畫面更是深深刺痛了她。

她的孩子,怎能承歡於他人膝下?

前往姜府的馬車上,姜君晗和沈隨安各自端坐一側,不發一語。

瞥見她放於腿上的手,沈隨安似是想起什麽:「你的手可好了?」

「嗯。」姜君晗淺淺應聲。

熱湯雖然燙紅了她的手背,但並不嚴重,沒有出水泡也沒有蛻皮,擦了幾日藥便恢復如常了。

看著眼前明艷生輝的小臉,沈隨安想同她多說說話親近親近,於是沒話找話道:「錦初祖上是酒商,有祖傳釀酒秘方,打算在上京開間酒坊,你意下如何?」

「挺好。」姜君晗神色淡淡,並不感興趣。

沈隨安嘴唇動了動,換了一個話題:「嶽父嶽母近來身體可好?可需要順路再買些什麽?」

聽他問起爹娘,姜君晗面色緩和了許多,唇角漾起點點笑意:「爹娘身體都很好,只是姜寧正值頑皮的年級,令他們頗為頭疼。」

姜寧?

是了,她還有個幼弟。當年他去姜家迎親時,還拉著姜君晗的手哭鼻子不讓走,抹了他一身的鼻涕。

「姜寧如今幾歲了?」

「過兩個月滿十三歲。」

姜君晗輕柔一笑,話多了起來:「他打小頑皮,日日在府裏折騰的雞飛狗跳。爹娘管不住他將他送去書院,不到半年就成了書院小魔王。但他天資聰穎,學什麽都很快,讓夫子又愛又恨……」

「嶽父嶽母想讓他入仕?」沈隨安納罕。

姜家家財萬貫,生意眾多,又只得姜寧一個獨子。若他入仕,那姜家的生意誰來接手?

姜君晗搖頭:「爹娘未做此想,不過是讓他識字明理。至於往後如何,端看他的天份。」

讀書需要天份,經商亦是。若姜寧並無經商之才,強行讓他接手也只會敗光家產罷了。

兩人說著談著,馬車忽然停了下來。

「侯爺,夫人,姜府到了。」

「阿姐!」姜君晗還未下車,便聽到了少年歡快的聲音。

沈隨安率先出馬車,一探頭就瞧見了等在馬車旁的俊秀少年。

玉冠束發,身形挺拔,竟已過了他肩頭。模樣同姜君晗有幾分相似,待長大不知得迷倒多少京中閨秀。

「阿弟。」姜君晗鉆出馬車,沈隨安伸手扶她下車。

姜君晗正要將手搭上去,卻被姜寧抓住了。

「我來扶阿姐。」姜寧一屁股擠開了沈隨安。

沈隨安望了望空落落的掌心,看向親密無間的姐弟倆,莫名有些堵心。

那是他的妻,怎能讓旁的男子攙扶?便是親弟也不行。

他欲開口提醒姜寧,卻被姜父姜母打斷。

「見過侯爺。」姜父姜母按規矩行禮。

沈隨安趕忙虛扶一把:「嶽父嶽母快起。」

「君晗兒。」姜母握住姜君晗的手,欲語淚先流。

「娘,我回來了。」姜君晗溫軟一笑,同姜母撒嬌。

看著眼前的場景,家丁婢女紛紛紅了眼。

六年了,終於見到小姐帶著姑爺回門了。

兩旁街道雖已經被家丁清理,但保不齊會有人路過,於是姜父擰著眉頭道:「先進府。」

若是尋常人家倒也罷了,侯府夫人不便露面。

一行人進到大廳落座,婢女奉上茶海員退下。

姜父姜母請沈隨安上座,沈隨安推拒,同姜君晗坐在了下首。

此時他的身份不是靖安侯,而是子婿,禮當讓長輩上座。

「阿姐,你怎麽瘦了。」姜寧盯著姜君晗清瘦的小臉,滿是心疼,末了怪罪的瞪了沈隨安一眼。

定是他帶了夫人孩子回來,惹阿姐難過造成的。

沈隨安自知理虧,沒有計較。

姜父姜母也心有怨憤,沒有呵斥。

姜君晗怕氣氛越鬧越僵,於是逗姜寧道:「那阿姐今日多吃些,都吃回來可好?」

姜寧孩子氣的點頭:「好。母親讓廚房準備的都是阿姐愛吃的菜,阿姐一會兒多吃些。」

昨夜收到姜君晗的來信,一家人激動不已,今日一早姜府便忙開了,原本要去書院的姜寧也告了假。

姜母想同姜君晗說幾句體已話,於是讓姜父姜寧陪沈隨安,她叫上姜君晗去了花園。

「侯爺他待你可好?」姜母邊走邊問。

姜君晗挽著母親的手,點了點頭。

她不想讓爹娘為她擔心。

「那你們……可圓房了?」姜母盯著姜君晗的眼睛,十分在意此事。

被這麽盯著,姜君晗不敢撒謊:「還未。」

第8章 約定

第八章 約定

「這怎麽行!」姜母急了。

「聽說侯爺立了平妻,又帶回一兒一女,你若再不抓緊,往後侯府還能有你的立足之處?」

出嫁從夫,母憑子貴。唯有生下一兒半女,她在侯府才有一席之地。

「我知道,娘你別擔心,我有分寸。」姜君晗拍著姜母的手寬慰。

但姜母哪裏肯聽,一臉憂心道:「咱們女子不比男子,縱使胸有丘壑也無法建功立業,只得困於宅院相夫教子。」

「若是尋常人家倒也罷了,以姜家的財力買也能為能你買份安枕無憂。可你嫁的是靖安侯府,錢財在門第權力面前一文不值,你若沒有子女承膝,這一輩子可怎麽過!」

想到姜君晗往後的淒涼處境,姜母竟哭了起來。

「娘。」姜君晗急忙拿帕子為姜母拭掉眼淚,輕聲軟語安撫:「娘說的我都懂,我會抓緊的,侯爺他對我也並非全無情意。」

「當真?」姜母紅著眼追問。

姜君晗點頭,帶著幾分嬌羞道:「今早侯爺還抓著我的手不放。」

「他心悅你便好。」姜母破涕為笑,稍稍放下心來。

想著女兒未經人事,不懂夫妻相處之道,姜母拉著她的手悉心教導,只盼望她早日得子。

另一邊,姜父姜寧帶著滿腔怒氣同沈隨安敘話。

「……邊關當真如此殘酷艱苦?」姜寧半信半疑的問。

沈隨安頷首:「戰場從來都是殘酷的,我能活著回到上京,多虧了……錦初和師父。」

「這些年她跟著我吃了不少苦,便是出於男子的擔當,我也不能拋下她不管。」x?

聽沈隨安講清娶妻緣由,姜父沈默了許久方道:「過去的事已成定局無法更改,往後對君晗兒好些,她這些年也不容易。」

「我知道,我會對她好的,請嶽父放心。」沈隨安鄭重許諾。

姜寧揚著細皮嫩肉的拳頭恐嚇:「你要是敢辜負我阿姐,我饒不了你。」

都說長姐如母,他從小便是由阿姐帶大的,感情深厚無人可比。誰要是敢欺負他阿姐,不管那人身份有多尊貴,他也要跟他拼命。

望著眼前青澀桀驁的少年,沈隨安仿佛看到了多年前的自已,不由會心一笑。

他握拳與他碰了碰,定下男人之間的約定:「若我辜負了她,我便任由你揍絕不還手。」

此時的沈隨安萬沒有想到,眼前這個少年當真會將他揍的鼻青臉腫。

一番推心置腹的交談後,父子倆對沈隨安改觀許多,接下來的相處十分融洽。

「下這裏,一石二鳥。」

「觀棋不語,爹你能不能別說話了。」

「臭小子,你要是不會就讓我來……」

姜君晗同姜母回到大廳時,見到這和諧的畫面驚愕呆楞了好一會兒。

她們出去的這段時間,發生了什麽?

「老爺夫人,午膳備好了。」管家前來稟報。

沈浸在下棋中的三人充耳不聞。

無奈,姜君晗只得上前道:「爹,侯爺,阿弟,用午膳了。」

三人戀戀不舍的起身,結束了棋局。

席間,姜寧不停的給姜君晗夾菜,好似她自已不會夾一般。

一頓飯吃的姜君晗撐圓了肚皮,被沈隨安扶著上馬車。

「阿姐,過兩月我生辰,你們一定要回來陪我過。」姜寧扒著車轅滿眼不舍。

「知道了,一定給你備份大禮。」姜君晗摸摸他的腦袋,笑意明媚。

但車門關上,馬車駛動的瞬間,姜君晗的眼淚掉了下來。

一只大掌伸來,溫柔的替她拭掉晶瑩淚珠。

「別哭,往後你想回來,我便陪你回來。」沈隨安將她攬入懷中輕聲哄慰。

姜君晗想起母親的話,沒有掙紮,將頭靠在他肩上平復情緒。

今日起的早,平日又午憩的習慣,姜君晗覺著有些困倦,輕輕瞌上了眼。

懷裏的人半晌不動也不說話,沈隨安試探的叫了一聲:「夫人?」

沒有回應。

沈隨安低頭一瞧彎了唇角,眼中浮起點點柔情。

看著懷中人精致的眉眼,挺翹的鼻尖,瑩潤的櫻唇,以及皙白的脖頸,沈隨安只覺喉間發緊。

他很想親吻她,又怕擾醒她,小心翼翼執起她的手,在手背上輕輕落下一吻。

姜君晗睡了一路,馬車停在侯府門前時她都沒醒。

「夫人……」楮玉欲叫醒她。

沈隨安一個眼神制止,輕手輕腳的抱著她下了馬車。

侯府的下人見狀,紛紛噤聲無聲行禮。

許是走路的動作太大,沒走幾步姜君晗就睜開了眼,迷蒙軟糯的問:「到了嗎?」

「嗯,你睡你的,無礙。」沈隨安抱著她走的很穩。

意識到自已現下的狀況後,姜君晗猛然驚醒,抓著沈隨安的衣襟臊紅了臉:「你放我下來,讓人瞧見多笑話。」

沈隨安低笑:「該瞧見的都已經瞧見了,你現在下來更讓人笑話,還是‘睡著’的好。」

姜君晗實在羞的沒臉見人,只得將臉埋在他胸口裝死。

溫香軟玉在懷,沈隨安只盼望回聽竹樓的路長一些。

經過攬雲院時,聽到下人稟報的程錦初迎了出來:「夫君,你……」

‘回來了’幾個字卡在嘴邊,程錦初猶如被一記重拳擊中。

不過半日的功夫,他們就如此親密了?

雙眸驟然一縮,沈隨安斂起唇邊笑意,略有些不自在道:「她睡著了,我先送她回去。」

程錦初沒有搭話,怔怔的看著沈隨安抱著姜君晗進了聽竹樓。

她在府中同奴仆周旋,被惡奴刁難,他卻在外同姜君晗柔情蜜意。

程錦初握緊雙手,憤怒,嫉妒,不甘……漸漸從心底滋生而出。

她爹犧牲了性命,她陪著他出生入死滿身疤痕。可姜君晗呢?她付出了什麽?憑什麽搶走她的夫君。

她不甘心!

終於回屋,姜君晗迫不及待從沈隨安懷中下來。

「檀玉,水。」

憋了一路,她急的口都幹了。

檀玉趕忙奉上茶水,姜君晗接過一口氣喝了幹凈。

沈隨安在一旁瞧著她,覺得分外可愛。

「侯爺。」平復了心緒,姜君晗看著他認真道:「往後不可再如此了,於禮不合。」

「好。」沈隨安沒有辯駁,而是眸光炙熱的盯著她道:「我還有事,晚間再過來。」